洛瑶不由奇道,“什么东西?”
墨玉吸了口气,将木盒往她面前一递,“有人送小姐的礼物。”
“到底什么东西?”洛瑶伸手接过,打开盖子,眼底便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墨玉凑近头来往盒子瞄了瞄,瞧见那是一双草编的比翼鸟时,两眼也溜溜瞪圆了。她侧头打量少女一眼,两眼冒着八挂之光,小声道,“小姐,谁送的?”
洛瑶“啪”地将盒子合上,凉凉斜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拿回来的东西,你自己不清楚?”
墨玉讪讪一笑,在她凉意逼人目光下,终没敢再让好奇心继续茂盛下去。
没过一会,就见罗嬷嬷进屋禀道,“小姐,宁世子前来拜访。”
洛瑶翻书的动作一顿,长睫轻轻颤了颤,心头也似划过淡淡欢喜。但目光触及旁边的盒子,眼底搅动的情绪很快让那份欢喜淡了去,“请进来。”
雅致清贵的身影缓缓行近,洛瑶佯装若无其事扬起头来,“请坐。”
宁易非看见这抹纤柔的倩影,心里的欢喜与暖意皆明显自双眸流露出来。
“我送的东西喜欢吗?”
在八仙桌旁坐下,他眸光温柔凝着她,问得轻浅平淡,可细听的话一定能分辨出其中藏着两分莫名紧张三分期待。
少女略略避开他的目光,含糊其辞应道,“嗯,还好。”
宁易非眼神微深,幽幽目光落在她脸上,却不容她糊弄,“什么叫还好?”
“还好就是……哎,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洛瑶抿了抿唇,刻意将话题岔了开去。
宁易非双眉上扬,半眯眼眸溅出一缕耐人寻味的目光凝着她,意有所指问,“栗子炆鸡好吃吗?”
少女一噎,张了张嘴要答,可转念一想,凭什么她得接受他盘问。长睫垂下,她冷着脸,微恼道,“看来宁世子很闲。若你没有其他事的话,那么请回,我忙着呢。”
宁易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自她躲闪的目光中,眸色渐渐加深。静默一会,他慢慢叹口气,有些无奈有些失落道,“虽然你现在还在养伤,不过你没忘皇后撂下的话?”
少女皱了皱眉,心中冷意与躁意同时不受控地冒出来,“忘不了,不就是活罪难恕,得去皇觉寺抄圣贞皇后遗迹吗?”
她凝目瞥了瞥他,疑惑道,“怎么,现在她迫不及待要修理我了?”
宁易非道,“我自问最近并没有得罪她。”
洛瑶怔了怔,随后也道,“我也没有得罪她。”
前段时间他们都在云城,连皇后的影都没见着,这得罪从何说起。
眉心一跳,洛瑶慢慢道,“你是说,她那天并非偶然路过,而是特意等在那里?”
等着,一声令下快刀斩乱麻将他们给砍了?
不对,记得当时皇后看见宁易非,虽然掩饰得挺好,不过神情确实是惊讶的。除了惊讶宁易非本人外,还惊讶他当时突然站起来。
也就是说,皇后特意等在那里,只是为了砍她的脑袋?
洛瑶目光深了深,心里蓦然涌上浓浓寒意。
宁易非见她神色冷肃,知她心中所思,不免怜惜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后来我调查过,知道颜侧妃曾暗中联络宫中。”
洛瑶心中一动,又惊又疑道,“她?哦,我想起来了,她本姓席,与皇后是同族姐妹。”
有联络并不稀奇,不过暗中联络——明显有鬼。
如果颜侧她联络宫中是想暗中除掉宁易非,这还说得过去。毕竟宁易非的存在,碍着颜侧妃儿子的路。
可,除掉她?
可以说,这辈子她根本连见都没见过颜侧妃,结仇结怨更加无从谈起。
她蓦地又想起一件往事来,记得宁易非曾给她看过卫王妃十几年前的手札,里面就曾记录着颜侧妃极可能与继夫人是旧识并且暗中有来往。不过这事她久查无进展,久而久之倒有些模糊了。
“莫非皇后当日,是受那位与我关系密切的姨母所请出现那里拦截我?”
宁易非眸光一闪,“此事,十有**是真的。”
洛瑶只觉背脊发凉,心头疑惑更盛几分,“这么说,你认为墨秋言与皇后也是旧识?即使如此,墨氏又有什么能耐说动皇后出宫并以雷霆手段当街趁乱解决我?”
要知道以当时的情形,一旦她表明身份,皇后那个“冲撞及损毁先人遗迹其罪当诛”的借口根本不能用。
宁易非想了想,慢慢道,“或许她们当中达成某种交易。”
“至于什么交易,那就值得深究了。”
洛瑶抬头看他一眼,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值得深思,皇后堂堂一国之母,想要什么没有。”
墨秋言,拿什么跟皇后交易?
“这个留待日后慢慢查证,总有一天能查个水落石出。我今天来,是提醒你不要忘了还有皇觉寺之行。”
洛瑶苦笑一下,“心里记着呢。”
一国之母突然想要她的命,她敢不好好记着吗?
“记着就好。”宁易非想了一下,又柔声宽慰她,“不过你心里有底便行,倒也不用过份忧虑。到时,我肯定会跟你一道前往皇觉寺接受惩罚的。”
也就是说,她心里警惕着皇后就好,其余之事有他?
洛瑶心里嘲弄一笑,神色复杂地打量他一眼,却不接话。
一时静默下来,气氛便骤然有些冷。
“你还没说,我送的东西可喜欢?”
默了一会,宁易非定定凝着她,又契而不舍旧事重提。
少女眨了眨眼,扬起头来,澄澈双眸看着他,干脆装糊涂,“你送的什么呢,我看过都不知随手放哪了。”
“真忘了?”男子抬眸淡淡环视一眼屋内,墨玉站在角落垂首盯着脚尖,元香倚在门边仰着头似乎正专心细数天边浮云。他低低一笑,站起来以手撑桌,隔着桌子缓缓向她凑近。温热又清冽的气息完全侵占她呼吸范围,半垂眉眼几乎要抵到少女双颊去。
直到看见她神色慌乱想要躲闪,他又无声无息再逼进一寸,淡淡无声又魅惑地笑着,低低道,“要不要我仔细给你找找?找出来让你认认真真再看一看?”
少女背部已完全抵着椅背,对他气息与目光的逼迫皆避无可避。
她僵着身子,恼火地抬起头来,怒道,“看什么看,再看也是两只鸟,难道还能变出花来。”
男子凝着她,低低闷笑出声,不用看他脸色,光听声音就知他此刻愉悦欢喜。
他慢慢坐回去,只含笑盯着她泛红的耳根不放,“原来还记得是一双鸟。”
少女磨了磨牙,也不知她从哪将那只盒子再摸出来。横眸掠他一眼,忽“啪”一声将盒子重重搁到桌上,恼火地往他面前推去,“你来了正好,现在这东西完璧归赵。”
“你待会走的时候,记得将它拿回去。”
宁易非瞥过桌上木盒,眼神微深,“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你觉得还能再收回去吗?”
少女蹙了蹙眉,看着他,抿唇冷笑,“谁说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
她侧过身,随手拿来一只盆子,挑衅地掠他一眼,接着将一杯茶利索地泼了出去。
满满一杯茶便一滴不落全接在盆子里。
“看见没有,这就是收回来的水。”
宁易非佩服地看她半晌,慢腾腾打开盒子拿出那双青草编的比翼鸟,小心翼翼摆放在桌子上,慢慢道,“我只问你,喜不喜欢这对比翼鸟?”
少女不经意撞进他投来的幽深眸光,心莫名乱了一拍。
明明读懂他幽深如海的眼神装着什么,明明看清他眼瞳里只清晰呈现她的倒影,可她却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些心虚地别过头,硬着心肠道,“两只鸟而已,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说出这句话后,她忍不住默默闭了闭眼睛。
终究,她没法像以前一样完全硬起心肠直截了当告诉他不喜欢。
这答案,实在宁易非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同样静默下来,双眸里,流光浅浅淡淡浮沉不定,他只凝视着她,静静的——透出轻若羽毛的无奈,一动不动地凝视她。
时光悄悄自指尖流逝。
他安静凝望,此刻看着眉头轻蹙的少女,完全没有释放出一点逼人气势。
可洛瑶,却觉得在这样静谧得让人心生不安的气氛下,她宁愿扛起他的恼怒不悦,也好过默默安静承受这样难以言说的目光。
那目光,孤远,透着无边凉意。似失望,似嘲弄,似寂寥。更似承载着沉沉的,让她觉得无法逃避不应逃避的某种重量。
“你倒是说话呀。”她终究受不住这样让人心慌的气氛,主动含着恼意打破了安静。
“说话?”他依旧淡淡看着她,双眸里,沉沉情意似嵌在无法摆脱的痛楚中。他低低一笑,温雅微沉的嗓音似乎还带出些许自嘲,“洛瑶,你让我说什么呢?”
少女掠他一眼,“说……”
目光抵过桌上安静比肩而立一双鸟儿,她忽哑了口。可他情意蕴蕴的眸光却如影随形,她不由恼得冲口而出,“就说你编这两只鸟的事。”
宁易非又笑了笑,这一回的低沉的笑声里明显少了之前的孤凉,“这双鸟儿啊……。”
他尾音一扬,却忽转了话题,“洛瑶,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这双鸟儿都必须收下。”
少女嗔恼反问,“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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