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有了夫家的女子,再去夏家老宅和外祖父府上,和堂姐妹表姐妹相处时、见到各位长辈时的态度,就不能很敷衍,估计她得端着。
外祖父府上虽然古板教条一些,但没恶意,就算看她的言行不够恭敬、礼仪不到位,最多也就是多念叨几句,不会找她茬儿,更不会四处宣扬她的不好。
夏家老宅那可不一样,每年二房一家去了,以吕老夫人为首的那些,都得出点幺蛾子才算圆满。
之前,她还能摆出个她是和离附,她怕谁的惫懒样子,对她们不加搭理。但现在不能在我行我素,若被人添油加醋的恶意宣扬她没规矩、上不得台面,丢脸的不单是她和父母兄嫂,还要捎带上邵毅一家。
邵母本来就因出身不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这时再整个没规矩没礼数的儿媳,那可真坐实了邵家上不得台面的事实。
特娘的,她就知道,什么说亲、嫁人的,那就是个坑。
大年三十这日,夏晏清坐在前往夏家老宅的马车上,满心都是郁闷,脑子里想的都是古代大家族混在一起过日子的弊病。
如果在现代,大家成年之后都各过各的日子,因着有一份血缘亲情,总是亲近的。遇事时,兄弟姐妹都能帮衬一把。
可是在这里,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人,几代兄弟各有各的家小,又要混在一起过日子,难免要在掌家管事、以及物资分配上闹矛盾。
夏琛和夏琳两个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一旦遇到实质性的利益,两家也是诸多较劲。更别说夏珂这种和当家老夫人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出子,在大家族里,他们这类人完全就是低一个档次的存在。
现在,这个本应该活的卑微凄惨的低档次,不但替自己争得了功名利禄,如今更有压过老宅的势头。这让高高在上的嫡出子怎么忍?这又让本家嫡枝的夏氏一族怎么忍?
夏晏清都能想到,老宅诸人仇视他们二房一家,那都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揉了揉额头,完了,她也被这万恶的封建思想洗脑了,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坐在她身边的苏巧,见她一上马车就一副百般纠结的样子,感觉甚是好笑。
她们这位姑奶奶,平日里做事也都果断的很,面对户部派来的官员也毫不容情,三千两银子不行就是不行,谈不拢,就能面不改色从朝廷三品大员手中把自己写就的文书抽回来。最终还是给她从国库中拿出一万两银子来。
如今这才是多大点儿事?不过应对几个后宅女子而已,只要她肯用点心,总不至于吃亏,哪里犯得着如此烦心?
“姑奶奶不用担心,大总管能把奴婢几人派给姑奶奶,总也要有些用处的。”苏巧说道。
夏晏清悻悻的看了苏巧一眼,她今天不但带着苏巧,还把绮罗、绮翠两人也带上了,就是为了充分利用皇宫这面大旗。
问题是……
“那我在她们跟前不是还得端着嘛。”夏晏清很没心情的说道。
苏巧也是无语了,“姑奶奶啊,咱终究是女子,日后您嫁给邵大爷,那就是邵家的脸面。这不是端着,您以后要把它当做日常习惯才行。”
“我就知道是这样。”夏晏清毫不吝惜的翻了翻白眼,连一向由着她的老妈都是这个腔调,更不要说别人了。
她的运气其实不错,自从来到这个让她万分恼火的时代,也只是在王家那段时间,在唐嬷嬷眼皮子底下时,她才受了些约束。之后,基本上就是我行我素,和现代的言行举止差不了多少,自在的很。
现在终于要改变了,她老妈这两天给她洗脑,说的都是:她以后不但是儿媳,是妻子,还会是母亲。
对婆婆和老公的责任先不说,若是自己的儿子女儿的话……虽然这个时代的规矩很让她不爽,但因为自己让自家孩子在人前没面子,这怎么行?
是啊,这怎么行?她抬眼,想两眼望天来着,结果看见的却是马车的车顶……这就是现实,在你以为你可以飞起来的时候,原来头顶总还是有一层约束。
在这种纠结中,夏晏清和夏家二房一行人的马车进了夏家老宅。
夏珂和夏梓堂仕途走得不错,以如今的职位来看,两人的前景都很好。
夏梓希虽然没有入仕,但在云山书院,那也是有一号的人物,虽然年纪轻轻,已经颇有名望。
更有这两年不断推出的新算法,虽然他一再强调,这些都是云山书院的算学先生研究出来的,但人们每每提起此事,总也没忘了他那一份功劳。
可以说,除了大学士夏斌,夏家老宅的其他人,没一个能和他们父子三人相比的。
即使这样,明知道大年三十的这个时辰他们一家人要回来,夏家老宅依然如过去那般,只是看门人客气的打开大门,让几辆马车驶进去,并不安排管家或者得脸的管事婆子在此相迎。
好在他们一房是分出去另过的,就算老宅很刻意的对他们表示不热情,也充分表现出他们一家对来找来说可有可无,但一时的不痛快夏珂一家人还是能忍的。
当下也没有多话,几辆车沿着一侧的道路,直走到老宅二门处,众人齐齐下了马车,往后院,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大过年的,吕老夫人还是那张绷着的脸。
吕老夫人上房的堂屋很宽敞,但也容不得二房十几号人一起磕头。
夏珂和姜夫人当先,跪在已经准备好的锦垫上,给老夫人行大礼请安。
吕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子,稍等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起来吧,老二你如今也是皇帝眼里的红人,我是当母亲的,却也不敢指摘你什么,你们只管由着自己的意思来吧。”
站在后面的夏晏清听得那叫不舒服,这夹枪带棒的叫怎么回事?好像被冷落的不是夏珂一家,而是她这位不肯给人丝毫好脸色的老封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