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居然还有这种规矩吗?”夏晏清做惊讶状,“民妇出身山野,以前自然不知朝廷各项律例法度。回到京城也是一样,忙着闷头做生意,只想着不做违法乱纪之事就好,还真没留意过这些。”
乔忠旭面上的得意又深了几分,甚是体谅的说道:“这个当然,别说夏姑娘是女子,就是男子,没什么眼界见识的,也不懂这些。夏姑娘不用介怀。”
乔辰生这边已经皱起眉头,这位乔大人一大把年纪,按说工部侍郎已经是很高的职位,怎的言行见识如此浅薄?
难道他就看不出,他们东家的惊讶是多么敷衍、多么轻飘飘的吗?
曲江则斜了乔忠旭一眼,很有些责怪他言语之间的无理。
来之前,他只对乔忠旭等人介绍了清韵斋窑场的情况,以及夏晏清在清韵斋和玻璃行业的重要地位。
他本以为通过这些事,乔忠旭应该能明白,夏晏清无论见识还是能力,都异于常人。却没想到,乔忠旭根本就没领会他话里的含义。
一个能研制出千里眼,并且能敏锐察觉这种东西不能沾手,一点儿不作留恋的把神物推出去的人,她会不知道作为一种重要燃料,乌金石对于朝廷的意义吗?
再看夏晏清那笑吟吟的模样,很显然,她应该已经有了打算。
这么想着,曲江不由得心中打了个突,试探道:“乔大人说的不错,重要矿产的话,一向都是由朝廷管控的。听夏姑娘刚才话里的意思,似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些什么?”
夏晏清笑容不减,说道:“曲大人应该明白,挖取乌金石的地方虽地处荒野,却也是官府治下之地。我们派人在那里长驻,为了安全,圈出一片地进行挖掘。这种行为,总要做到合理合法,大人您说是不是?”
曲江更是觉着不妙,连忙问道:“敢问夏姑娘,可是清韵斋把那片地买下了?”
夏晏清笑道:“是啊。否则,咱们怎么敢在那里又是搭帐篷、盖房子,又是砌围墙的,那不就违法了吗?”
夏晏清这几句话不是对乔忠旭说的,也没看他,却分明在强调:她的确不做违法之事。
如此针对,让乔忠旭很是羞恼,却也无可奈何。
“是吗?不知夏姑娘买了多大一片地?”曲江连忙问道,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荒地向来便宜,而开采乌金石的地方,一定远离城镇村落,人迹罕至。那样土地的价格,怕是连寻常荒地的十分之一也没有。
果然,夏晏清很是满意的答道:“很大一片呢,多少顷来着?我不太记得了,好像几千顷的样子吧。”
“几,几千顷……”曲江扶额。夏晏清和邵毅果然都贼精贼精的,尤其邵毅,他已经在兵马司当差两年多,又连连升值,过手事务虽不能说不计其数,却也比同品级将官多很多。
他就不信,邵毅会不明白乌金石的重要。这样的东西,难道朝廷会放任不管,任由民间私自开采?
可他却借着这个机会,买下乌金石矿藏所在的大片土地。
可想而知,待到朝廷想收回时,总要给清韵斋一些补偿。这补偿可不单单是买这片地的银子,还有让出乌金石矿藏的损失。
看着夏晏清好似不知世事的神情,乔忠旭心中的郁闷又深了几分。他这才想起,他们来此的路上,曲江郑重其事对他做的介绍。
可笑他当时只以为,夏晏清巧合之下得到了玻璃制作方法。然后,在父兄的帮助下,由一众匠人扶持,才做起这些买卖。
如今看这女子的神情,若不知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还真会以为,她只是个一派天真的闺阁女子呢。
见曲江还在那里沉吟,乔忠旭掩下憋屈,再提起正事:“曲大人,还是先看看乌金石的燃烧情况吧。至于最终是申请通关文书,还是由朝廷直接接管乌金石的开采和运输事宜,却不是咱们能做得了主的。”
曲江再斜他一眼,乌金石的燃烧情况,他是一点都不担心。他闹心的是那两千斤乌金石,怎么从夏晏清这里顺利拿走。
奈何原本可以好好谈下去的话,被乔忠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给搅的一团糟糕。如今,也只得先把乌金石的用途定下来,再说其它了。
考察过程一点悬念都没有,夏晏清领他们去看的是制作平板玻璃的作坊。
从这几位官员进去,使用煤炭的窑炉,就没怎么见烧火杂工加碳,而炉膛之内烧的通红的火碳块儿,却持续散发着灼热的光,彰显着乌金石超高的热能。
那挡不住的炙热感,让几个精通冶炼的下级官员很是吃惊了一番。几人拿起窑炉旁漆黑炭块儿,相互传递着、谈论着,很是端详了一通。
看过使用乌金石的窑炉,再去看普通木材的燃烧情况,只从烧火工不断添柴,以及坩埚中玻璃原料的融化情况来看,两相对比之下,高下立现。
再看过窑炉中清出的煤炭灰烬,几个特地选出来进行考察的官员已经心中有数。
一行人再坐回待客厅时,乔忠旭和工部那几个官员,对乌金石的燃烧热量已经没有异议。接下来要看的是,乌金石进入冶炼炉之后,是否也能像木柴那样,促进铁材熔炼成型。
夏晏清则一点儿不着急,慢慢喝着茶,等他们继续往下说。
乌金石能用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只看他们会用怎样的态度,从她这里拿走他们需要的那两千斤的数量。
曲江首先开口,却不是对夏晏清说的,而是问的乔忠旭:“依乔大人看,乌金石是否可用?”
乔忠旭万分不愿意,却也只能点头:“可用。”好像这两个字,就是肯定了夏晏清的能力似得。
曲江没理会他的心情,而是转向夏晏清:“朝廷这次的需要,最少也得两千斤。至于夏姑娘说的通关文书,以及运输路上的阻碍,想来以夏姑娘的聪慧应该知道,这事儿本官和乔大人做不了主,现在无法作出答复。”
夏晏清笑了笑,说道:“民妇原本也是希望两位大人替清韵斋争取一二,至于成不成的,只要两位大人尽力就好。乔大人这才是初次见面,民妇不敢冒昧,但民妇相信曲大人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