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常赫看着邵毅,很希望自己不认识这厮,先以滋扰公堂为理由拍响惊堂木,再让两旁衙役给他来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看他还敢不敢站在大堂一角吓唬他。
奈何不能啊,这小子那么多年当纨绔时,就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到过好处。如今,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很拿不准,听说隔不多时,皇帝就会招这小子进宫。
至于是问话还是闲聊,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也没区别。
如果是问话,邵毅的话就能够直达天庭,起码是皇帝在某方面信得过的人。闲聊就更了不得了,能和皇帝闲聊的人,和皇帝那得是多亲近啊?
于是,邱常赫一点儿不敢轻忽,面色严肃的说道:“哦,原来是邵校尉,不知邵校尉有何话讲?”
邵毅很规矩,向堂上端坐的府尹大人行礼之后,在众人的各种目光注视下,拱手说道:“禀大人,在下刚才就看见人犯中有一人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邵毅说着,目光在跪地的五人面上滑过。
这五人虽然是京城的平民百姓,但终究是京城人士,一些传闻还是听过的,自然也知道清韵斋的另一个东家是纨绔出身。
收买他们的人说了,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就算是朝廷官员,也由不得他们强买强卖。
这几个人壮着胆子硬抗了当朝四品官员女儿的生意,当然也把纨绔算在硬抗的范围内了。
之后的事实证明那人说的不假,这里果然是天子脚下,房子是他们自己的,虽说破烂,却也是他们一家老小遮风避雨的地方。
自己的房子不愿意卖,谁还能把他们怎样?更何况商户身份低下,为了赚钱扩展生意强买强卖就更不占理了。若是闹大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大理寺那个大官儿呢。
所以这几人的底气是越来越足。
可是,这时看到这位传说中的第一纨绔,还有马上就要面临的牢狱之灾,五人这才感觉怕了。邵毅平淡之极的目光,在这几人看来,却是像刀子一样锋利。
邱常赫没有给人当捧哏的爱好,并不接邵毅的话,只等他自行说下去。
邵毅也把目光收回来,继续说道:“如今想起来了,这位钱……长生?就是叫钱长生的这个,月前在桂月坊的一家食肆里,在下看见他和一个衣着体面、神气非常的人饮酒。哦,其实是他饮酒,那个体面人只是在一旁看着。”
邵毅看向钱长生,问道:“不知那人是谁?”
钱长生目光闪烁一下,低下头去。那人就是给他们银子,让他们坚守现在的住处、伺机窥探清韵斋内里的人。
对于他来说,现在提不提这人没什么区别,最多也就是多拉进来一个人,他们兄弟的偷盗行为不会有变化。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而对于那个人来说,他不供出这人,说不定这人为了安抚他,还能用些手段把他弄出去。
钱长生不答,邵毅转向邱常赫,再次拱手说道:“大人,在下以为此案并不简单,这几人身家寒微,应该没有财力支持他们修建玻璃作坊,可他们却同时进入清韵斋重地盗取配方和制作章程。
他们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他们胆子大到会用偷来的技术制作玻璃吗?还是打算把制作方法卖出去?卖给谁?”
邱常赫暗叹一声,糊弄不过去了啊。
这事儿他早就想过,有能力收买这三家,又敢把偷来的技术用于实地,其家世势力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一方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儿和邵毅合伙的生意,这生意还颇得皇帝看中,是朝廷下了文书,要研制玻璃技术的;另一方虽然还没显露身份,但敢向清韵斋这样多重身份的买卖伸手的势力,又哪里是寻常之辈?
“咄!”被逼无奈的邱常赫再拍惊堂木,喝问道,“人犯钱长生,尔等潜入清韵斋偷盗玻璃制作章程,到底受何人指使?!”
钱长生重重的磕头,呼道:“大人明鉴,草民居所周围杂乱,心中愤恨清韵斋不给我们生路,所以才想给他们找些麻烦。实在是没有什么指使之人,望大人明鉴。”
有人开了头,唐进也有了些胆气,跟着磕头说道:“大人,草民回想昨日夜间之事,我等其实是被清韵斋算计了。大人,草民冤枉,望大人给草民做主。”
这话说得,不但邱常赫面色阴沉,堂上其他人也都面色古怪,坐于一旁记录口供的文吏手都停顿了一下。
人赃并获,居然也敢喊冤,这脑筋……怎么长得啊?
但人犯喊冤,邱常赫只得回应:“大胆刁民!罪责难逃,却还在狡辩!难道还有人强迫你偷盗不成?!”
张四看了唐进一眼,暗骂白痴,却也很为有这么一个白痴感到庆幸,他接口道:“禀大人,草民未经主家允许,偷入清韵斋作坊,偷盗文书也是事实。但是,回想昨日发生事情的前后,草民以为,从昨日清晨,就是清韵斋在引诱草民进入清韵斋窑场,其后又一步步把草民几人诱入配料间重地。大人请想,草民和唐进,还有钱家三兄弟的偷到过程,太过相似。”所以,是清韵斋引诱他们进去偷盗的,罪魁祸首是清韵斋。
“对的对的。”唐进拼命点头,钱家三兄弟没想到事情竟然被张四这样解释了,也满眼希翼的看着邱常赫,希望事情能有转机。
邱常赫扫一眼原告的康掌柜等人,再看向邵毅。不是他面对这样的供词没有办法,而是想听听邵毅怎么说。
邵毅微笑转头,看向张四,“所以,这就是你进入清韵斋,偷盗清韵斋生意根本的理由?”
心中却对夏晏清的这次谋划很是满意。看看,多简单,就是简单的抛出个诱饵,损失了两捆木柴,就把这些家伙们捕获了,那片地终于可以圈起来了。
至于引诱犯罪,不存在的。
心中得意着,也不管张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再对邱常赫说道:“清韵斋做的是世间罕有的玻璃和琉璃生意,窥测之徒甚多。这三家面对高于寻常五成的价格,却一直滞留不肯出售住房,清韵斋想试试他们是否别有用心,在下以为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