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辰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何管事出去联系琉璃辅料了,你有什么事儿,和我说也行。”
“哦,”刘宝年心中一松,看来乔辰生对作坊里的工匠很不设防啊,“我就是问问,我吹制的玻璃器物已经很均匀了,咱们能不能试着做一批杯盘碗碟?想来,外面的人一定稀罕,东家会赚大钱的。”
刘宝年一边说,一边看着乔辰生的脸色,盘算着怎么赶紧离开此地。
至于把玻璃做成碗盘这些物件,也只是仓促之下的一个借口,他是真没这个想法。
玻璃这种东西,也就是压成薄板、镶在窗户上最好。
做杯盘碗碟的话,玻璃哪有瓷器耐看好用?何况,上好的细瓷虽说很贵,但也只是玻璃价格的零头,却比玻璃用起来顺手的多。
没想到乔辰生对刘宝年的话挺上心,刘宝年一说完,他就招呼道:“行,我去看看你做的如何了。”
乔辰生看刘宝年吹制玻璃的时候,又有一人趁着操作间没人,偷偷溜进去看了一圈,还顺走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
邵家护卫给邵毅报信的时候,把邵毅乐得够呛。这么拙劣的鱼饵,咬钩的人还真给面子,居然有这么多人捧场。
两天后,在歇工回家的路上,刘宝年遇到前几天认识的一个老乡。
那天,这个老乡操着一口和他一样的乡音,正在和两个人争执,眼看他就要吃亏,是刘宝年上前帮忙说合,才免了他被人胖揍一顿的结果。
老乡远远地看见他,神情就极为激动,疾步上前,拱手道:“刘兄,这么巧,咱们又遇到了。来来来,小弟做东,咱们好好喝两盅去,今日一定不醉不归。”
盛情难却之下,刘宝年和老乡选了个食肆,要了几样小菜和两壶老酒,畅饮起来。
食肆虽小,菜品吃食却很美味,酒水也甘洌。
刘宝年喝的晕晕乎乎,谈性极浓,一边说一边喝,酣畅之极,也得意之极。
最后,他是被那老乡架着送回家的。
隔天晚上,琉璃作坊的一个工人,拿着一张纸,在一个小酒馆和人见面的时候,被人不由分说堵了嘴拿下。
和他见面的人见势不妙,起身就想溜,却被人挡住。最后,那人留下姓名,又被两个人一直跟到家里,确认姓名和住址无误才算作罢。
那工人第二天让人带话,家里有事,请几天假。
刘宝年却如常上工,也依然对琉璃的方子感兴趣。
在短短三天之内,类似事情悄无声息的发生了七次,当事人都是夏家琉璃作坊的人,分别是三个工匠和四个工人。
第四天早上上工之后,何中正通知各组,先不用开始干活,白掌柜要给大家开个会。
开会这个词儿,在窑场已经被接纳,每次开会,那都是有事要对大家讲。
所以人们也没什么特别感觉,各自拉了小板凳,三三两两往一起一凑,还低声唠着嗑儿,什么你家小子挺争气,我家娃昨天又闯祸了,场面还挺热闹。
夏宴清和白先生进来的时候,面色于平日无异,两人并排在桌案后坐下,何中正和乔辰生则站在两边。
乔辰生当先点名:“刘宝年、郑宝根,赵柱子……都来了吧?出来,站在我这边。”
乔辰生喊到的六个人,终究心里有鬼,虽然上方四个东家和管事没特别说明,他们心里却已经开始打鼓。
接下来说话的是夏宴清:“从琉璃作坊雇工开始,一直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作坊待各位怎样,咱们心里都有数。现在,我给大家伙儿提个醒,雇工时,各位签的雇用文书里有一份保密协议,不知大家还记得不?”
下方坐的众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开始窃窃私语,一边低声议论,一边还不住的往乔辰生身边站的六个人瞄过去。
刘宝年六人一听保密协议,脸立时就白了。
他们当然记得,当时画押的时候,想的是自己能有个工钱优厚的长久营生已经很不错了,哪里会把东家的机密泄露出去?
可是,当更大的利益摆在眼前时,他们居然把这份保密协议忘了,或者说,看到摆在面前的银子时,就无视了保密协议。
六人中有两人,额头的汗都滚了下来,两腿瑟瑟发抖。
夏宴清继续说道:“保密协议上说得清楚,雇工一旦把琉璃作坊的任何事情泄漏给第三方,就要负责赔付作坊的损失,另外还要报官,把违反协议的人交到衙门,按违约处置。”
“咱们现在看看作坊到底有多少损失。”夏宴清示意何中正说话。
何中正跨前一步,展开手中的一张纸,念道:“从三月初五至今,顺丰宝货行和分号,共出售玻璃一百零六块,共价值两万一千二百两银子。”
一听到何中正的话,刘宝年面如死灰,原来琉璃作坊的人一直都在关注外界的玻璃生意,跟本不是不在意、或者不懂。
最大的可能,就是东家在等他们这些鱼儿上钩。
何中正继续往下念:“福祥商行迟两日才开始出售,共卖出六十块玻璃,价值一万两千两银子。南北通货行售出玻璃四十二块,收入八千两银子。”
如此精确的数据被何中正念出来,成功把作坊里的窃窃私语声压制住,作坊里变得寂静无声。
夏宴清平和的神色,渐渐冷冽起来,眼睛锐利的看向已经面无人色的刘宝年等六人,冷声问道:“这些损失,各位师傅们打算怎么陪我琉璃作坊?”
几个人虽心知肚明外面那些玻璃是怎么回事?可也不能轻易承认。
他们把作坊里的事情告诉旁人时,那都是小心翼翼、背着人的,身边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没证据的事,又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当然不能承认。
刘宝年强自振作,大声说道:“东家您可不能这么冤枉小人。小人在琉璃作坊做事勤勤恳恳,东家说的事,和小人没有丝毫关系。小人绝没有把作坊的事情告知他人。”
他一边替自己辩解,一边满脸悲愤的看向乔晨生,控诉道:“乔管事,那日我有事找何管事,当时操作间无人,我只是出于好奇,看了看操作间的物品,其他可什么都没做,乔掌柜你不能血口喷人。”
他距离乔辰生很近,控诉的不解恨,居然伸手要去和乔晨生揪扯。
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捏着他的臂膀把他推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