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微怔,当即扯出一抹礼貌疏淡的微笑,“你们好?”说着往里走,顺便把自己口罩摘了下来。
坐下的一瞬间,她看见女主角那对紧紧蹙着的眉头,还有周围人惊艳灼热的眼神。
包间内的灯光不算亮,音乐的节奏吵得人耳朵发麻,她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声压抑的粗喘,“唔…”
顿了顿,她从包里摸出自己带来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口,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某件事请的结束。
终于,剧烈的喘息后,那属于王总的油腻声音大喇喇响起:“沈导啊…过来一点,离那么远做什么?”他的气息不稳,说话仿佛都费劲。可沈浪却能感觉到他那双不大的绿豆眼一眨不眨地黏在她身上,从她一进门开始,一直到现在。
沈浪眸光幽幽,低声笑道:“我是来谈事情的,王总现在有时间跟我谈谈了么?”
肥肉瘫瘫的王总餍足地叹着气,甩了甩手,意味不明地说道:“沈导是个新人应酬,会么?”
“应酬”二字被特意咬重,令人听了倒胃口。
沈浪微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杯酒,递到他面前,“我敬您?”
王总大笑:“好啊,好。”说着也把自己的酒杯端起来,跟她碰了碰杯。
“怎么不喝?”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浪,略微不耐地催促。
沈浪红唇微翘,低低叹息道:“王总恐怕不知道,我酒量不好,一杯下肚就会人事不省。若我倒下,事情可就谈不成了。要不王总先签了这份合同,我再喝?”
美人儿的态度暧昧不明,水蒙蒙含着雾一般,实在令人抓心挠肝似的,勾得人心痒痒。
王总被引得呼吸急促,当即脑袋晕晕乎乎,只觉得身处云端,痴痴道:“好…好。”说着就接过沈浪递过来的合同和笔,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快!快喝!”王总的眼睛灼人,迫不及待想要她喝下去,表情之迫切,仿佛生怕沈浪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
沈浪漫不经心将合同收起,细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略微锋利的合同边缘,幽幽笑道:“这酒闻起来挺冲的,您还是自己喝吧。”
说罢起身,在包间内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往外走,留下低而轻媚的一句:
“这份合同王总不会白签,您到时所得会是如今支出的二十倍。”
这句话在现在看来实在太过狂妄了一些,可一直安静坐在王总身边的女主角阿语却对此深信不疑。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部电影火爆的可能性有多大。她相信沈浪就是有能力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小成本又如何,照样能拍出经典的作品。
可是…阿语微微偏过头,看了眼身边已经积蓄了很大怒气的王总,眸光微闪,柔声细语道:“沈导就是这样的性子,您不要放在心上嘛…”
王总冷哼了一声,“这不是在耍老子?!”
阿语捂嘴笑道:“怎么会呢,人家都给你承诺了,您不信她,难道还不信我么?”
王总冷笑着捏了她一把,“你知道,老子说的不是这个。”
“知道知道,但有些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不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
沈浪出了小巴黎,终于松了口气,狠狠吸了一口外头的新鲜空气,强行压下胃里的翻滚。
她可真受不了里面的环境,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想要作呕。
不过好在,合同到手了。这部戏后期上映有着落了。
她掏出手机扫共享单车的二维码,灯光某些暗,还没扫上,身后就传来低低的一笑。这一声在这个车水马龙的闹区显得并不突兀,但因为离她极近,只有几步之远,所以她感觉突兀极了。
沈浪微微一顿,转过身子,平静地望向来人。
“是你。”
对方戴着黑口罩,身量高挑挺拔,气质优雅,眉眼精致得不似真人,以致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原昭。
她笑了一声:“好巧。”
“不巧。”原昭摇头,慢悠悠走向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道,“我是特意跟着沈大导演来的。”
“跟踪我?”沈浪长眉微挑,若无其事道,“没想到堂堂顶流竟然也会做这种狗仔的行当,是不是有些跌份儿了?”
原昭歪了歪脑袋,偏过身子,一手按住她纤瘦的肩,一手指着小巴黎的门口,薄唇微翘着问道:“我倒想知道,沈大导演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不知道?”
沈浪嗤笑,懒洋洋拍开他的手,抬眼凝视着他,“别一副看脏东西的眼神盯着姑奶奶,你懂个什么。”说着转过身继续扫码,哪料被他握住车把,呈半拥抱的姿势靠近她,语气疑惑道:“你明明有更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要放任自己堕落?”
沈浪蹙眉,抬起头对他冷笑,“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看见了,”他顿了顿,“你进了那个包间,很久都没有出来。”
“所以你因此觉得我做了什么肮脏的交易,对吗?”
沈浪细白的手指轻轻攥起,原昭却清楚地听见了骨节紧握发出的声响,顿时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改口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自毁前程…”
沈浪猛地抓住他的衣领迫使他弯腰,然后凑近他,细细打量着他的那双桃花眼,半晌,启唇轻笑:“知道吗,你这双漂亮的眼睛,看起来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原昭微愣。
沈浪笑容微敛,又不冷不淡推开他,“你们很像,从容貌、到性子,一样的精致漂亮,一样的自以为是。”
不知为何,原昭心里有些发堵。他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一个字。
沈浪终于扫上了码,骑上共享单车潇洒离去。原昭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鬼鬼祟祟地掏出帽子戴上,又仔细扯了扯口罩,然后才往某个方向去他的车子停在那里,一辆纯黑色的路虎揽胜越野车。
他打开门上了后座,车内气氛依旧是他上车前的死寂冰冷,把他冻的够呛。
他把车窗降下一点,低声道:“她走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