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几条建议都得到采纳,然关于夜市惨剧的后续问题并未完全结束。
商议好恢复夜市的应急方案后,她紧接着提出了另一件事,
“系铃铛、派驻兵、建府衙都是来日方长的事情,
二公子,各位将军,我以为,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剿匪,
不说彻底将肃州境内的悍匪全部剿灭,
至少要将制造此次夜市惨剧的罪魁祸首全部斩杀殆尽,
否则,我们就算说破大天,百姓们也不会相信我们的。”
前有漠北狼兵烧杀掳掠,后有多处土匪屡屡骚扰,肃州百姓现在就是一群惊弓之鸟,
且蒙曼部落和西楚以及天玄内地的商旅也都是尝试着来肃州做生意的,
一旦这次的事情处理的有任何不妥,这些人便会立即萌生退意,
如若那样,他们过去几个月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没错,必须尽快加大力度剿匪,
就算不能立即将肃州境内土匪全部剿灭,也一定要把架势摆足了,
让肃州城内外的百姓和各国商旅朝廷都看到我肃州大营剿匪平乱的决心!”
这话一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不是因为这话说的哪里不对,而是说这话的人是一开始反对温婉最激烈的厉征。
他身旁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小将抬手去摸厉征的额头,
被厉征一巴掌拍开,凶巴巴吼了一句,“你干什么?”
“不是,”那年轻小将讪讪道:“我是想说,你没事吧?”
厉征一脸茫然的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我能有什么事?”
韩启江噗的一声笑出来,“华勤的意思是,你之前还对大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会儿却如此……”
他说着,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其他将军们也跟着笑起来。
厉征登时赫然,随即,他却起身,对着温婉抱拳道:“末将是个粗人,
却也不是执迷不悟,睁着眼睛说瞎话之人,
大小姐的远见卓识,远不是男女身份之别能够掩盖的,
之前对大小姐多有不敬,还请大小姐责罚!”
军中男儿,从来不说什么“恕罪,海涵”之类的废话,
错了就是错了,受罚便是,厉征敢作敢当。
温婉站起身来,气定神闲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厉将军这一礼我受了,
责罚就不必了,我说句话容易,也就是找两个将士动动手的事情,
可厉将军挨了军棍趴了窝,谁来替二公子剿匪啊?”
厉征愣住,其他将军们也都露出善意的笑容来,
温婉则趁机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各位将军慢聊,我让人去给你们送点吃的来。”
话说完,福了福身,竟是转身就走了,
在赢得这么多将军的欣赏后,她竟然毫无插手肃州军务的意思,转身就走了。
厉征反应过来温婉这是在主动避嫌,顿时惭愧不已。
温婉离了议事厅,便不再理会里面的将军们在说什么,
安排人给他们送去膳食,回到婉居,东阳就找了过来。
“大小姐,昨日抓的俘虏都已经审完了,他们都是小南山的土匪,
上山前都是甘宁十二州各地的散兵游勇,还没有正式拜入宗正廷门下,
这回也是宗正廷突然要求他们攻击夜市,并承诺事成之后,允许他们上断天涯,
这群兵匪是把这次行动当成了拜山头的投名状。”
东阳也是亲眼见证了夜市惨剧的,万万没想到杀死那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的,
竟然是一群脱了铠甲的将士,即便他与那些人素不相识,依旧觉得气恼万分!
温婉听着却是眉头微拧,“宗正廷,这名字我一开始听着就觉得耳熟,
他和江州知府宗正廷是同一个人吗?”
她本是临时起意,随口问了一句,
东阳却一本正经道:“公子也曾提出过和大小姐一样的疑问,
卑职查过,这二人并非一人,不过的确颇有渊源。”
“哦,一个朝廷大员和一个落草为寇的土匪能有什么渊源?”
“大小姐可能不知,这江州知府宗正廷原名陈云鹤,和断天涯的匪首宗正廷同是雍州人,
二人同年进京赶考,宗正廷高中榜首,而陈云鹤赫然落榜,
可是那陈云鹤家资丰厚,手眼通天,
一路打点,将那宗正廷取而代之,为了瞒天过海,
他一把火烧了宗正廷的家,宗正廷的父母妻儿全部葬身火海,
宗正廷侥幸逃过一劫,逃亡的路上却被土匪抓上了断天涯,
当时的匪首雷震天见他有学识,便留了他一命,
时至今日,宗正廷已经成了肃州十八寨的匪首,如今,是公子的心腹大患。”
“先不说这个,昨日藏在人群里煽风点火,趁乱生事的那些人可都审过了?”
东阳点点头,一脸便秘的表情道:“都是原来肃州城的官员,
漠北狼兵一来,他们跑的比谁都快,
现在看到我们把肃州城经营的红红火火的,就又开始眼红,
有几个还找公子要过官,公子不答应,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这不,正中朝廷下怀,稍加威逼利诱,就立刻来给我们捣乱了,
据他们其中一人交代,此番小南山的兵匪攻击夜市,虽是宗正廷暗示,
却也是朝廷重金利诱所致。”
堂堂对付他们,傅恒竟然不惜勾结土匪,
温婉连嘲讽他的欲望都没有了。
“从这些人中抽选几个,连人带供词送去京都,把人交给陈阁老,
供词分别给陈阁老、冯阁老和忠义侯都送去一份,
其他人,押至菜市口,宣布其罪行后斩首示众,以平民愤!”
如今的天玄朝堂在傅恒党同伐异,任人唯亲的作风下早已经是乌烟瘴气,
唯有陈汉元和冯良二位阁老还在苦苦支撑,忠义侯也勉强还守着祖业。
这次的供词加上之前的傀儡战奴事件,迟早能瓦解了他们对傅恒最后的耐心,
之后要么是三位元老力排众议,将傅恒拽下皇位,另立新君,
要么,干脆解甲归田,撂挑子走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靖北、对肃州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明白这一点,东阳强忍着兴奋应声,“卑职遵命!”
他撒丫子跑人,银烛和轻罗、槐序就紧跟着就到了婉居。
轻罗一如既往的急性子,不等温婉问她什么,
平日里一看到温婉,就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轻罗这会儿像是焉了的小白菜,
垂头丧气的跟在银烛身边,眼睛还肿着,一看就知道是哭狠了。
温婉鲜少见这小麻雀哭,一时忘了正事,
忙关心道:“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家轻罗了,跟我说,小姐替你做主!”
“小姐,我们是从城外回来的。”
银烛也语气有些低落的道:“那些伤患太可怜了,甭说轻罗,奴婢看着都想哭了。”
温婉了然,“医药物资和食材用具都送过去了?”
昨日的伤患过是外伤,不易搬动,温婉和谢渊渟商量过后,便决定不急着让他们回城,
直接让那些伤患住在军营借来的帐篷里,请来的大夫也留在营地,随时跟进治疗。
两个姑娘焉哒哒的点头,“送过去了,流萤还从城里带了一群人在帮着照顾伤患,
白藏护卫亲自带人守着,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没什么问题,叫你们来,也不是想问这些,
二公子决意出兵剿匪,肃州十八寨土匪加起来有六千人之众,
槐序,你也是当过兵打过仗的,要彻底剿匪成功,我们需要出多少兵力。”
“这个,卑职还真么办法给您一个明确的数字。”
槐序为难道:“肃州十八寨的土匪真正厉害的也就匪首宗正廷亲自管辖的断天涯,
肃州十八寨土匪有六千余人,仅断天涯便占了半数之多,
打其他的匪巢,三千兵力都嫌多,
但是打断天涯,若是不做周全的计划,三万恐怕也不够在断天涯上耗的。”
温婉不敢置信,“断天涯当真有如此凶险?”
槐序点头,“卑职万不敢夸大其词,不瞒大小姐,当初漠北狼兵未至时,
靖国军其实也曾试图上断天涯剿匪的,
世子亲自带了五千兵马,耗时七天,用尽各种办法,连宗正廷的面都没见到,
麾下将士却被断天涯的土匪们打散,
若非世子的贴身护卫朝晖坚持留五百余人保护世子,
恐怕世子当年也命丧断天涯了。”
事实上,温婉倒也不是不相信槐序,只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听到这话,她便好奇道:“靖国军和断天涯的土匪交过手,
抛开断天涯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不说,断天涯匪众的战斗力如何?”
“还可以。”
槐序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词,宗正廷自行摸索,以军队的方式训练那些土匪,
是以断天涯的土匪比起其他的土匪,更懂规矩,也会打仗,
但土匪毕竟是土匪,野性难改,懒散成性,他们比其他的土匪是好一些,
可再厉害,也比不上漠北狼藉不是,
咱们的将士连漠北狼兵都不怕,还能怕他一群土匪吗?
只要那些土匪敢下山,卑职敢保证,咱们的将士没一个是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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