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暴雨忽至,温婉从梦中惊醒,已经是天光大亮。
看着外面的暴雨把院子变成了池塘,懊恼的拍自己脑门儿。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了呢?”
适逢银烛进来伺候洗漱,温婉忙道:“银烛,咱们到田庄里也有些时日了,你可曾注意过庄子上的那些婆子佃户为人如何?”
“除了日常在庄子上伺候的,其他人奴婢没怎么注意过。
倒是冯嬷嬷和陆管家,月前收拾了几个心思不正,吃里扒外的,
怎么,小姐是要用人吗?”
虽说现在府上的大事皆由温婉做主,但真正掌家的还是祖母秦氏。
家中琐事她操心的不多,突然问起,银烛就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几个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许多事情都顾不过来。
待天放晴了,你去挑几个手脚勤快靠谱的婆子来,我想让他们帮我做些事情。”
银烛一一应下,午膳的时候便带了三个手脚粗大,看上去就麻利的婆子来。
起初温国公府遇难,等着看热闹的人不少。
后来发现人家即便是到了田庄上,该有的规矩体面一样不少。
那些丫鬟婆子们即便是再匆忙,也不会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来。
但凡有心思不正的,就会被温国公夫人发卖出去。
那些田庄上的婆子佃户们逐渐就安分了。
毕竟温国公府即便落难了,给他们的待遇却是许多富庶之家都比不上的。
谁也不想因为逞口舌之快断了好日子。
是以这些婆子对温婉恭敬极了。
进门后齐齐说了一声“见过小姐”,便低着头等温婉吩咐,没一个多余的动作。
温婉心下满意,眉眼平静道:“你们谁知道市面上的家禽行情如何?”
“家禽?”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
温婉无语补充,“就是鸡鸭鹅之类的东西。”
“嗨,原来是鸡鸭鹅呀,不愧是小姐,说法就是好听。”
为首的婆子拍手道:“这个小姐可问对人了,我娘家大哥在昌邑侯府就是负责采购这些的。
鸡鸭鹅全都买活的话,一只鸡要四分银子、一只鸭子三分银子。
若是鹅的话,就要贵一点了,得要六七分银子。
朝廷不让随便吃鹅,所以市面上卖的也少一些,得找专门养鹅的人才行,一般人都找不到的。”
“行情了解的如此清楚,那你可会养这些家禽?”
“这……”
那婆子犯了难,“都是农家出来的,养十几只倒是不成问题。
真要是像那些专门养鸡鸭鹅的人一般,我还真不会。”
“那你们呢?”
温婉看向其他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犹豫了一下,其中个子高挑,瘦弱一些的一个小声道:“奴婢们都是农户出身,养些鸡鸭不成问题,只是不知小姐要养多少。
如果养的多的话,奴婢几个打打下手还好,管事的,还是得找个懂行的。
这养家禽看似简单,可这些畜生一生起病来,都是一个传一个的。
细算下来,损失不少,万一若是人吃了生病的家禽肉,可是要惹祸上身的。”
“哦,你看起来也懂得不少啊?”
温婉挑眉,这个婆子穿着粗布衣,却是进退有度,言谈得体,
全然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
“让小姐见笑了,奴婢的相公是个商人,钱没赚到多少,走南闯北的,见识倒是不差,奴婢也是耳濡目染的,就会了些。”
“你相公是商人?”
温婉眼睛一亮,“那若是叫你相公帮我做事,他可愿意?”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为低贱,但有过前世的窘迫经历,温婉却是知道一个有能力的商人有多厉害的。
只要有能力,人靠谱,于她而言,是多多益善。
“能为小姐做事,他自然是愿意的。”那婆子受宠若惊。
“既是如此,你便请他来见我一面,我当面与他商议。”
话说完了,温婉才想起来自己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夫家姓什么?”
“夫家姓杨,单名一个忠字。”
“那以后我便叫你杨嫂了。”
温婉满意的点点头,对这位进退有度的杨嫂很是满意。
“小姐,那,我们呢?”
最初说话的那婆子在一旁抢话,明明是她先和小姐搭上话的,莫名其妙被杨嫂截胡,
还给他相公找了个好活儿,这算怎么回事?
“你们先回去吧,若是有事需要你们,我会让人来唤你们的。”
温婉冷了脸下逐客令,田庄上的人都靠着温国公府的地吃饭。
这婆子张扬不懂规矩也就罢了,还敢质问她,她如何会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膈应自己?
送走外人,温婉无视几个丫头好奇的视线,兀自抬脚去找了前院。
陆管家听到温婉的来意,诧异不已,“找人挖坑蓄水倒不是问题,只是恕老奴愚钝,这好端端的,小姐挖坑蓄水做什么?”
“陆管家您就别问了,只管照做便是,要多少银钱,我都可以给你,但事情,一定要给我办好,可以吗?”
“小姐这话说的,您既然吩咐了,老奴尽力办好就是,哪里还需要小姐给银钱?”
陆管家嗔怪道:“不过要挖如此多的蓄水池,要用的油纸不少,老奴得向老夫人报备一下,小姐不会怪罪吧?”
“应该的。”
温婉大气道:“那就有劳陆管家了,事情结束了我让轻罗给您做好吃的。”
陆管家顿时眉开眼笑,“那老奴就先谢过小姐赏赐了。”
轻罗的厨艺,在整个温国公府都是出了名的,连温国公专用的厨子都没她做的好吃。
而陆管家孤家寡人一个,没别的爱好,就爱美食配好酒。
温婉的赏赐落到他心坎儿里了。
接下来的数日,陆管家带人在田庄所有的空地上挖了数个蓄水池,里面铺满了防水的油纸。
杨嫂的丈夫则买进了打量的鸡鸭,虽然养鸡鸭的地方离田庄有一段距离,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人都说温国公府居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看来是真的要倒了。
而在种种嘲讽中,温婉却当街拦了西府大老爷温成的官轿。
正是初十,温婉就站在官员们的必经之路上,温成躲都躲不开。
温婉就那样站在他的官轿前不卑不亢道:“阿婉有事与大伯父说,还请大伯父下轿见阿婉一面!”
朝中同僚都看着,温成避无可避,只能努力憋出一副和蔼的语气来。
“阿婉有话与大伯父说,怎么不去家里找大伯父呢?
这大庭广众之下,拦了其他大人的路,岂不失礼?”
面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却是在之色她任性不懂事。
温婉垂首,藏住眼底的冷意,乖顺道:“阿婉也想到西府去找大伯父,只是之前风华楼之事,
阿婉惹恼了大伯母,大伯母不让我进门,阿婉只能来外面找大伯父了。
阿婉是真的有要事与大伯父说,就在这翠鸣轩,
只说几句话便可,不会耽搁大伯父太多时间的。”
温婉故意提起风华楼之事,过路之人顿时对着温成指指点点,
温成觉得丢脸,忙应了声,下楼与温婉进了翠鸣轩。
翠鸣轩是京都一家上好的茶楼,屏风和竹帘构成的雅间幽静又不憋闷,是饮茶休闲的好去处。
温成时常也回来与同僚品茗手谈一局,此时却没有享受的心情。
冷脸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日后别再当众拦官轿,你也是国公府的孙小姐,别太没规矩了。”
“没办法,若非兹事体大,我也不想找大伯父的,毕竟,大伯母抢了风华楼,大伯父不也默许了吗?”
温婉委屈的反驳了一句,才道:“过几日会天降暴,接连下十多日,
之后又会暴晒,导致旱灾蝗灾接踵而至。
大伯父身在朝中,能接近陛下,还请提醒陛下和诸位阁老,早做准备,
以免损失太大,危及江山。”
温成一副看疯子的表情瞪着温婉,“这才初夏,前几日才下过雨,如何会再来暴雨?
还干旱蝗灾,钦天监都不敢说这话。
你让我空口白牙去找陛下,找阁老们说这话,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疯了吗?”
“我没疯,我现在很认真的在和你说话。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事情过后,陛下问起,只要大伯父提一句我,祖父他们便翻身有望,西府能有今天,东府没少出力吧?
大伯父难道连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意做吗?”
“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你口中所言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一听温婉说东府翻身有望,温成登时更加抗拒起来。
不给温婉说话的机会,便道:“东府的下场是你父亲咎由自取,你们能活着已经是陛下格外开恩了。
我劝你别想那些歪门邪道,否则只会让你祖父他们死的更早!”
话落,温成大踏步离开,一张冷脸吓得几个官阶较低的官员都没敢跟他打招呼。
雅间里,温婉却露出了一抹让人胆寒的笑。
温成还真是没让她失望。
要知道,前世暴雨之后紧接着旱灾,导致蝗灾。
这一年天玄北方颗粒无收,南方的收入只是聊胜于无。
这一年的歉收直接导致朝廷收复甘宁十二州的计划搁浅,及至十多年后谢渊渟成长起来,才得以收复失地。
如果朝廷知道本可以防患于未然而被温成耽搁,不知西府,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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