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没法子了,辣油锅是她自己点的,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所以,就吃吧。
沈轻若一天没吃饭,刚才又跟孟迟在车里激烈运动了一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吞食两三块嫩牛肉后,终于缓了过来,生锈的脑子也开始转动。
她见孟迟吃了半天,也没把碗里的菜吃完,水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她观察了片刻,扬手叫来服务生,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
三分钟后,两个服务生过来了,其中一个手里端着盆鸳鸯锅。
孟迟不明所以地抬头,两颊微红,脸上有了些细汗,薄薄的唇瓣辣得通红。
“里面的食材我已经全捞了,可以直接端走。”沈轻若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两个服务生都是刚才在门口聊过天的,他们一个端起红油锅,另一个把手里的鸳鸯锅换上,并烧热,说:“没事儿,我们家的红油锅确实比较辣,好些客人都受不了,中途要求换清汤锅。”
其中一个又侧头,朝着孟迟说:“你姐看你吃不了辣,让我们换鸳鸯锅,你姐对你可真好。”
等待火锅重新沸腾期间,沈轻若见孟迟埋头吃碗里剩下的,便说:“别吃了,该把肚子辣坏了。”
她见清汤锅烧热了,慢条斯理地夹起青菜,一片片地放入,说,“待会儿就好,直接吃清汤锅吧。”
她虽然比较饿,又遇上中途换锅的事情,但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多问孟迟,为什么吃不了辣,还要选辣油锅。像是知道答案一般。
孟迟觉得自己在吃不了辣这件事上隐藏得很好,不知道怎么就被对方发现了,心里感到一阵尴尬,担心对方追问,又实在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只好埋头继续吃,借此来掩饰尴尬,不用跟对方大眼瞪小眼。
虽然沈轻若有些时候喜欢戏谑她,但有些时候又不会刨根问底,把她逼到墙角一个劲地追问,比如这会儿,没有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吃火锅,为什么不喜欢吃还要过来邀约。
她见沈轻若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便也放松下来,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吃碗里的那些辣菜,并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酸梅汁。
沈轻若将煮好的菜叶夹进新碟子里,递向对面,慢慢说:“其实我并不是个细心的人,有时候会遗漏很多事情,所以你要跟我说,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这样我才会知道。”
“哦。”
“我就不给你调料了,你自己去调吧。”
沈轻若吃了一口后,见孟迟迟迟不动,又问道,“怎么了?”
孟迟埋头啃菜叶,说:“我不喜欢调料。”
第一次看到吃火锅不蘸调料的。沈轻若心里又一想,行吧,这小孩,前脚告诉她拒绝,后脚就说不爱吃调料,还挺活学活用的。
火锅店里迎来送往,倒是不怎么缺客源,临近凌晨,还有新客人进来。
两人边吃边聊,聊的时间少,吃的时间比较多,一直吃到晚上十二点多。
孟迟还是第一次吃火锅,吃到这么晚,也是第一次吃得这么……畅快。
这家火锅店味道确实不错,在她为数不多的吃火锅次数里,能够排进前三名。
刚开始吃辣锅,吃得舌头胀痛,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后来换了清汤锅,总算吃出些滋味,食材都很新鲜,她不知不觉也吃了许多。
“你们姐妹俩吃完啦?”这时,一个眼熟的服务生经过她们身旁,见她们收拾东西,便顺嘴说了一句。
“吃完啦。”沈轻若见服务生已经换下工作服背起包,也亲切地回了一句,“下班啦?”
“是啊是啊。”服务生浑身散发着下班的喜悦,边往外走,边摆手说,“你跟你妹妹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沈轻若说完“你也注意安全”,听到小朋友也接了句“注意安全”,似是把对方口中的那句姐姐妹妹的称呼应了下来。
孟迟脸上无知无觉,转而朝她说道:“你手边的纸巾递给我一下。”
对于孟迟而言,刚才回那么一嘴只是因为礼貌,并没有再他想。
沈轻若拿起纸盒,把玩了半圈,不怀好意地朝她笑,微红的唇瓣轻启,说:“叫姐姐,我就给你。”
火锅虽然已经熄灭,但仍有余温,锅里的热气往上飘散。
孟迟年轻而又精致的脸,在雾中看不真切,她眼睛湿润,眼底微微发红,像只软弱可欺的小兔子,但眼神里又透出些倔强。
她迎视着沈轻若的目光,唇瓣抿直,迟迟没有说话。
沈轻若也觉得自己无聊,便把纸巾递过去,说:“别生气,给你就是了。”
孟迟抽出纸巾,拭了拭汗,小声嘟囔道:“我没有生气。”
沈轻若比她大上许多,叫一声姐确实不为过,可当对方那么看着她时,她又实在……叫不出口。
沈轻若以为孟迟是西岭美院的学生,想着她这会儿回宿舍太晚了,便也没问,直接带她回自己早先订的酒店。
而孟迟,也没有多说,以为沈轻若又想……
来到沈轻若的酒店房间,连上WiFi,孟迟这才有时间查看自己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其中有三小时前田老师的Q消息。
麦田里:【图片】这是你今天画的吗?
麦田里:画得比以前流畅了许多,不错,不过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图片上是一张男人坐在草坪上的画稿,是白天孟迟在西岭美院画的图。
孟迟把画稿留在了画室,但没想到会被田老师看到,刚看到田老师的消息时,她心口发紧,因为前几天被训的记忆,以为老师又要过来批评。
她将田老师的消息来回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是被老师夸了,又忍不住打开图片看自己的画稿。
田老师的消息,无疑是给她心脏注射了一针强心剂,她高兴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趁沈轻若洗澡的工夫,跑到楼下的日用品超市买了纸笔上来。
沈轻若带小朋友回宾馆,确实不打算做什么,洗澡也是因为从火锅店回来,一身的味道需要洗。她从卫生间出来,见小朋友盘坐在沙发上,走近一看,见对方正在画东西。
果然是美院的学生。
相处至今,她没有多问孟迟的真实信息,之前听对方大谈什么炒股,还以为是学经济的。
她随便扫了一眼画稿,见稿纸上的人物线条流畅,看得出功底不错,便夸赞道:“画得不错。”
沈轻若擦着头发,随口说道,“什么时候给我也画一幅?”
话音一落,她又摇了摇头,走开了,“算了,我坐不住,当不了模特。”
孟迟心里微微动念,看了眼沈轻若清瘦的背影,轻轻翻过一页,笔尖顿了一顿,在稿纸上画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各占一方,沈轻若坐在床上处理工作,孟迟盘坐在沙发上画画。
气氛静谧而又和谐。
一个多小时后,沈轻若手指捏了捏发僵的后颈,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刚才忙得都有些忘了。
“别画了,赶紧去洗澡,”沈轻若故意抬手蹭鼻尖,说,“我坐在这儿,都闻到你身上的火锅味了。”
孟迟脸色发红,“哦”了一声,站起身的同时,不忘将草稿本合上放到里侧,似乎担心对方看到自己的画。
但沈轻若并没有留意到孟迟的动作,接着说:“我知道你不爱用宾馆里的东西。”
跟孟迟开了两次房,她发现对方都没怎么用宾馆里的东西。
沈轻若继续说:“我行李箱里有新毛巾,对了,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穿我的睡裙,浅灰色那一套,我只穿过一次。”
孟迟犹豫了会儿,终于洁癖战胜了意志,走到沈轻若的行李箱旁。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对于她而言,沈轻若也是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她心里甚至没有想起排斥的事情。
沈轻若主动解释道:“平时在外面工作一两天,我是不怎么带行李箱的,这不是要工作好几天嘛。”
孟迟心想,做这一行这么辛苦吗?还要总是出差?
她视线快速掠过行李箱里的私人用品,脸上感到一阵发烫,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几乎是以逃窜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孟迟洗过澡后,穿上沈轻若轻薄的睡裙,所幸这套风格还比较简单,所以走出去后,她也没有很难为情。
沈轻若身高170+,比孟迟略矮一些,两人看上去相差不大,所以孟迟穿着也比较合身。
孟迟进去洗澡不久,沈轻若便放下工作躺了下来,几乎要睡了过去。听到床边轻微的响动,沈轻若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对方穿着自己的睡裙,视线稍顿住,困意也消散了不少。
孟迟以为沈轻若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却见对方懒懒地睁开眸子,便小声说:“我把灯关了?”
沈轻若“嗯”了一声,轻轻背过身,让出部分床铺。
孟迟熄灯后,慢慢地爬到床上并躺下,似乎不想惊扰沈轻若的睡意。
她心里惦记刚才未完成的画稿,思潮在脑海里翻涌,怎么也按捺不下去,便在脑子里画了起来。片刻后,她不禁抬起手,指尖在离对方肌肤几寸远的位置停下,不动声色,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虚空中描摹着身体轮廓。
沈轻若眼睛睁开又闭上,反复了好几次,终于不再忍耐,轻轻地翻过身来。
……
一个多小时后,孟迟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