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刘旭东自打接到第一个电话起,他的电话在一个小时内就再也没停过,第一个打给他的是陈逸松。
陈逸松慌乱的语言中,刘旭东还是找出了语言的重点,“一家化工厂爆炸,情况严重,马上来办公室集合。”
没等刘旭东再问,陈逸松便挂断了电话,而且刘旭东再打却提示通话中。
刘旭东刚吃完晚饭,初冬的黑夜来的太快,刚才太阳还高高的,这一转眼再看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刘旭东和儿子玩的正欢,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样平静的生活中了,甚至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什么是天伦之乐,这种天伦之乐在以前他是感觉不到的,以前只在偶尔的亲亲孩子的时候,他才有种父亲的感觉,但这几天跟孩子的相处,他才明白,原来不仅仅有父亲儿子,家才是他的主体,自己和孩子只是家的一部分。
刘旭东和儿子正在客厅玩一种叫‘红绿灯’的游戏,刘旭东把几个玩具汽车摆成一排,在另一侧举着红色或者绿色的小牌子,让儿子认,如果是红色的小牌,小刘宇就会让一辆玩具汽车往前开,如果是绿牌子,汽车就停。
王冰坐在沙上看着两个人开心的样子,尽情享受着这天伦之乐,而这种天伦之乐却被刘旭东的电话打破了。
刘旭东接完电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穿了外套,嘱咐王冰说:“看好孩子,早点休息,我晚上可能回不来了。”
“你小心点”在王冰嘱咐的回音中,刘旭东下了楼,走在去单位的路上,刘旭东在判断着事故的情况,可单从陈逸松的一个电话上,刘旭东根本就判断并出来,也只能从陈局长的语气中知道,这次事故肯定不小,要不然像陈逸松这样稳重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口气。
没等到单位,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这次不是陈逸松,而是严瑞东。
“刘旭东,你怎么回事,到哪了?”闫瑞东在电话里几乎是吼出来的,嗓门大的让刘旭东赶紧把手机拿离了耳朵,他的鼓膜震动过度,耳朵里嗡嗡的响。
刘旭东赶紧对着话筒说道:“闫,闫局长,马上就到,,五,不二分钟。”
“赶紧”闫瑞东又吼道。
三分钟后,刘旭东把车停在了单位门口,陈逸松先跑过来,刘旭东借着单位楼前的射灯,看到陈逸松的脸已经变了形,已经初冬,但陈逸松的额头还是挂着几颗汗珠,在射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快,快上去那东西,相机,文书,防护服,防毒面具,都带上。”没等刘旭东下车,陈逸松站在车前说道。
“陈局长,怎么回事啊?”刘旭东问道。
“快点吧,到了再说。”陈逸松帮着刘旭东关上车门,拉着刘旭东往门口走。
“可,可这么多东西我自己拿不了啊。”刘旭东一边被陈逸松推着往前走,一边回头说道。
“我跟你去拿,快走。”
刘旭东被陈逸松推着用抢银行的罪犯逃跑的度拿了所有的装备,刘旭东没想到陈逸松的体力这么好,四楼,两人用了还没有一分钟。
拿完了东西,刘旭东才突然想起来,录音笔在闫瑞东那里,便在锁门的时候对陈逸松说了。
陈逸松一扬手,说:“不拿了,那玩意暂时用不到。”
等再回到楼下,刚才还只有闫瑞东的一辆车,现在已经变成三辆,一辆警车,另外一辆刘旭东再熟悉不过,是王恒山的车。
刘旭东不敢问,也没时间问,把东西装到车的后备箱,由警车开路,警灯,警笛都打开,呼啸着朝西边驶去。
刚才在上楼的时候,刘旭东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他没时间接,陈逸松也不让他接,刚上了闫瑞东的车,刘旭东的手机又响了。
刘旭东刚想掏出来,陈逸松按住刘旭东的口袋,说道:“把手机关了!”
刘旭东明白,关机代表着两层意思,一个就是保密,另外一个就是这时候接电话会严重影响闫瑞东的心情,因为此时,闫瑞东正在跟县委书记通电话。
“吴书记,具体情况我们还不了解,我正在去县城的路上,对,对,王县长跟我一起的,刘局长,对,他在我前面。……消防和12o都已经通知了,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好,好,我在现场,等你,明白,明白。”
闫瑞东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攥在手里,对司机说:“快点,小心着开。”
刘旭东的手机已经关机,也没看清刚才打给他的是谁,不过刘旭东现一个问题,就是车子行驶的路线自己非常熟悉,这不是通往石磨镇的路么,难道是王大成的企业?不会的,不一定是企业,也可能是住宅呢,刘旭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闫瑞东想了不到两分钟,扭过头对陈逸松和刘旭东说:“你俩要记住,等到了现场,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我估计现在火还没扑灭,还有,嘴巴要严,不管谁问,都不能说任何一句话,见到电视台的,也要装不知道,实在躲不过去,就说正在调查,明白么?”
“明白!”陈逸松回答了一句。
刘旭东在被陈逸松戳了一下以后,也赶紧回答道:“明白。”
陈逸松突然在闫瑞东面前变得如此乖巧,以前从来没这么顺从过,别说是明白么?就是点着鼻子问,陈逸松不想说话的时候嘴角都不会动一下,但这个时候却像是个新兵一样,说的及时,赶趟,刘旭东从陈逸松的变化中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个时候,闫瑞东和陈逸松,包括自己,就拴在一起了,就像是抗日时期国共两党一样,窝里斗免不了,但在遇到的外敌的时候,该合作的还是要合作,此时事故就是敌人,安监局要团结一致,共同杀敌,刘旭东有一种即将上战场的感觉。
没错,刘旭东确定了,车子去的就是石磨镇,因为这条路是唯一一条通往石磨镇的路,也是只能通往石磨镇的路,刘旭东走了无数遍,即便再漆黑的夜晚,他还是凭着车外其他车辆照出的微弱灯光判断了出来。
刘旭东有些忍不住了,坐在身边的陈移动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脸上的肌肉好像是凝固了一般,一点表情都没有,刘旭东在他的那种扑朔迷离中捕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附在陈逸松的耳朵边,轻轻的问道:“陈局长,哪里出事了?”
陈逸松先是看了看闫瑞东,又看了看司机,然后才转过头,看着刘旭东,小声的说道:“是王迪他爹那个厂。”
刘旭东刚才的想法验证了,真的是王大成的化工厂,刚才车子驶入这条路上的时候,其实刘旭东应该明白的,住宅着火应该是消防队当其冲,安监局可以不到现场,石磨镇虽然有几个企业,但化工企业只有一个,其他的就是写机械,轻工之类的,就算是出事,也最多死一个两个的,这样的小事故不至于王恒山也跟着去,况且还在晚上,刘旭东心里还是存在着侥幸的,他不想让自己想到是王大成的化工厂出事,化工厂不是一般的企业,出点事就是大事,刘旭东听了陈逸松的话突然愣住了,陈逸松绝对不是开玩笑,刚才的电话是不是王迪打的?他在哪里?出的事大么,死了几个?
这一连串的问题刘旭东只汇总了一个,轻声的问陈逸松道:“是着火么?”
“不是着火,是爆炸,甲苯罐。”陈逸松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前方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刘旭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甲苯罐爆炸,虽然这种事故在宁城还没有生过,但全国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了,刘旭东每天浏览新闻,知道这种事故的威力巨大,他本想再问一下陈逸松死没死人,但闫瑞东却扭头看了两个人一眼,刘旭东知道,自己不能问了,问了陈逸松也不会说。
以前生事故,死亡人数一直是一个最重要的保密项目,安监局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对外人说,就算是夫妻俩也不能说,这是县里的规定,不是安监局的规定,当然,安监局也不想说,但凡有死亡都是要往上级报告的,这一报告,就占了指标,每年省里会给各个市里事故死亡人数的指标,但这个指标几乎有百分之九十被交通事故占据,安全生产事故最好是死亡零,但谁能保证是零,所以只好不上报,就算某一天市里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不给生事故的县评优,总不能让市领导丢了饭碗。
刘旭东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严重性并不单单是来源于甲苯爆炸,而是闫瑞东的眼神,那种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眼神,刘旭东心里开始祈祷,最好死亡在三个以下,那样县里就能处理了,就算上边知道了,最多也就是取消年底评优,一般不会处理人的。
甲苯,一种化学物质,无色透明液体,易燃,低毒,爆炸极限12%~7o%,对皮肤、粘膜有刺激性,对中枢神经系统有麻醉作用,短时间内吸入较高浓度该品可出现眼及上呼吸道明显的刺激症状、眼结膜及咽部充血、头晕、头痛、恶心、呕吐、胸闷、四肢无力、步态蹒跚、意识模糊。重症者可有躁动、抽搐、昏迷。
刘旭东脑子里开始回忆起甲苯的特性,他的脑子里有中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从身边的陈逸松严肃的表情,前排闫瑞东警告的眼神,王恒山火急火燎的赶来,公安的车开道,这种种迹象,让刘旭东不得不纠紧了心,纠的很疼,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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