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向文社。
何向东正在会客,来客是高俊生。
何向东笑着说道:“老高啊,我当年也就顺嘴一提,你怎么还真的用了这个名字了。”
高俊生倒是也好玩,就道:“那是的啊,得沾沾你这贵人的喜气啊,你看你现在红的,比辣子鸡还红了,我们这不得占你点光嘛。”
何向东摇摇头:“还辣子鸡?我都快堪比鹤顶红了,你要不来试试?”
高俊生没好气道:“去你的吧,我可不想挨骂。”
何向东笑着道:“你这个开民间小剧场的也讨不了好,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高俊生喷到:“一边玩去。”
何向东稍稍正经了一些,他也有些感慨:“当时你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你高俊生肯定是个人物,现在你果然来了。”
高俊生点点头,思绪飘回从前,那时候是向文社被逼搬家的时候,他也是在那时候和向文社一样碰上拆迁了,可就是在他蒙难的时候,他的演员们却纷纷离他而去了,他也被迫离开了北京。
时隔多年,他又杀了回来。
高俊生道:“是啊,我又回来了,我现在虽然才发展了两年,可我的家业却已经比当初大了不知道多少了,唉,也不知道当年那几个家伙会不会后悔。”
何向东也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你还是那个高俊生,他们却永远都是那个他们。”
高俊生点点头,叹了一声:“说的有理,算了,不聊这个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那儿最优秀演员。来,小沈。”
小沈过来,这年轻人相貌平平,但是很有灵气,他笑着跟何向东打了个招呼。
何向东也连连点头:“哦,你好你好,来来,坐坐,别站着,到这儿甭客气,跟家里一样。”
小沈也客气了几句,就坐下聊天了。
这儿还没多聊两句呢,何向东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瞧是张书白打来的,何向东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
高俊生就看着何向东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都摇摇晃晃了起来,他和小沈对视一眼,就匆忙站了起来。
何向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都有点天旋地转了起来,耳旁嗡嗡在响,他也来得及说上一句:“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之后,何向东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高俊生赶紧扶住了他,紧张问道:“你怎么了?”
何向东胸膛起伏不定,气喘如牛,过了好半晌之后,脑子才恢复清明,他脸色非常阴沉凝重,把手机抓在手上,扭头就跟高俊生说道:“高老板,我这边有点急事,我没法继续作陪了。”
高俊生忙道:“没事没事,你那事需要我们帮忙吗?要帮忙的尽管说一声,好歹一人技短,两人技长啊。”
何向东点点头,他根本没心思在这里多待了,就快步往外面跑出去了。
高俊生知道人家着急,他也没在意这些。
何向东冲到院子里面就喊:“常声呢,常声人呢?”
常声就是何向东的经纪人。
常声闻声从办公室里出来,隔着老远就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向东快速道:“从现在开始,把我所有的活儿都推了。”
“啊?”常声都傻了,他急了,“不是,咱们应了好多活儿呢,这怎么推啊?”
何向东就跟被触怒的狮子一般,吼道:“我不管,所有活动我都不会去参加,所有邀约无限期延后,等我后面给你答复。”
说完,何向东匆匆跑了出去。
院子里面噤若寒蝉,大家都被何向东身上的气势吓住了,这人急起来是真吓人啊。
常声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憋出来,他以前带艺人的时候还是可以管着艺人,经纪人的权威还是比较大的。
现在碰上何向东他可算是倒了霉了,所有事情都是何向东做主,当初骂战时候他就极力反对,可是何向东从来没听过他的。
现在又来了怎么一出,他们应了好多节目的呢,结果他一个解释不给,他人就走了,把一堆烂摊子丢了自己,常声差点没哭出来。
可他也拧不过何向东,没办法啊,何向东是他的艺人,可也是他的老板啊,是何向东给他开工资的,他只能是含着眼泪默默给何向东收拾烂摊子去了。
何向东出了门就打了电话给田佳妮,让她赶紧带着孩子回来,一家三口赶着当天飞机匆忙飞回了上海,直接赶奔医院。
一路上,何向东双手都紧紧抓在一起,他从来不信神鬼,可这一刻他真的在向神灵祈祷,因为他也只能向神灵祈祷了。
生老病死,又岂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小何和田佳妮一路上也没有多说话。
三人一路赶奔到了医院,张书白早早的就在楼下等着了,何向东见了就问:“大哥,我师父怎么样了?”
张书白摇摇头,说道:“刚吃了药,现在挂着针呢,但是……唉,恐怕是要到大限了。”
尽管心中早就有了预测,可是真听到了这个消息,何向东的脸还是白的厉害,脚步都虚浮了起来。
勉强稳了稳心神,往医院里面走去,一直走到病房门口。张玉树就在门口坐着,老头儿现在也是一脸的憔悴。
看见何向东回来了,张玉树也站了起来,说了声:“你回来了?”
何向东道:“是的,张叔,我回来了。”
张玉树点点头。
“张爷爷。”小何也脆生生叫了一声。
张玉树脸上终于挤出来一点沉重的笑意。
何向东眉头紧锁,又问:“我师父……”
“唉……”张玉树长叹一声,面容满是愁涩,“其实你师父早些年就要走了,医生都说他的身体都瞧不得了,伤病隐患太多了,伤了根子了,养不好的。”
“他呀,就是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相声,就这口气一直吊着,一直吊到了现在。老方哥要强要了一辈子,他就怕拖累你啊,这么些年也不肯去北京瞧瞧你。就连他害了病了,住院了,都不让我们告诉你,就怕你担心啊。”
“还有相声,老方哥心心念了一辈子的玩艺儿,现在又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是苦的。我也知道他一直在自责,自责自己把你带上说相声这条路上来,现在相声不景气,你这个说相声又岂能讨得了好啊,能不能挣出饭钱都不一定呢,他担心呐,可他却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
“唉,现在啊,他瞧见你好了,相声也变好了,他吊着的这口气啊,也就终于松了,这一松啊,人可就撑不住了。”
何向东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