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19(1 / 1)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天和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当机了。

“我也觉得。”佟凯露出了有点绝望的表情,拍拍自己额头,说,“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分享点什么秘密?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呃,和关越不一样的那种好朋友。”

天和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说:“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听说你经常出入关越的办公室……”

“啊是的。”佟凯顿时从天和的眼神里领会到了他想说的话,马上改口道,“不不!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关越没有半点兴趣!”

天和怀疑地问:“哦?其实我并没有说什么啊?”

佟凯打量天和:“我对关越并没有那种……难以启齿的爱好,而且那家伙的智商显然与哈士奇旗鼓相当,更总是认为自己的面子isbiggerthan卡戴珊,的ass……”

天和:“别说了,你们这些美国佬的比喻实在太粗俗了!”

关越:“……”

佟凯:“……”

天和:“……”

连天和也不知道关越什么时候来的,马上后退一步,说:“我以名誉担保,佟总,这绝对不是我下的套。”

关越侧头注视佟凯,佟凯马上道:“啊!老板!您来啦?突然想起还有一点事……我先走了!”

佟凯火速撤退,剩下天和与关越对站着。

普罗:“他有点累。”

天和心想看出来了,两人相对无言。

“这套衣服上身不错。”天和说。

关越穿着天和为他送来的定制的西服,显得高大帅气,与天和站在露台上,相近的款式,细节设计又区别了彼此,风度翩翩,帅气多金,很有英国男男情侣西服的风格。

关越冷淡地说:“第一次被我抓到佟凯在背后说我坏话。”

侍应过来,天和放上酒杯,又有人送了新酒过来,两人拿了。

“他是在恭维你,什么时候开晚饭?”天和说,“这餐前酒已经喝了我快一个小时了。”

关越:“跟我身后。”

天和:“不去,全打过招呼了,就那样,我最烦假惺惺的交际,要去你自己去。”

关越相当了解天和,他知道天和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今天的出演已经相当努力地在配合维护他的面子。若硬要让天和跟着,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待会儿下不了台的,只会是自己。

“稍后过来品酒。”关越只得说,又转身走了。

天和去取自助餐,佟凯正在餐台另一侧,伸手过来,给他盘子里夹了点东西。

佟凯:“这个俱乐部别的都是猪食,只有鱼子酱还勉强可以,因为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贵了,厨师不敢乱做,只能把罐头打开,倒进盘子里直接端上来。”

天和:“我已经很饿了,想把装鱼子酱的盆端到露台上去,用炒勺舀着吃。”

佟凯说:“我去给你想想办法。”

天和到落地玻璃边上去,不多时,侍应特地送了一份烤松茸过来,显然是佟凯为他点的。

天和:“普罗,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普罗:“这不重要,我想提醒你的是关越,今天他的精神状况明显不太好,记得上周科技峰会的时候,他中场离席去接电话的举动吗?我实在分析不出,有什么事能在那个时候打断他。”

天和:“算了吧,在关越的人生里,我永远是排在末位,boss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召唤走了,你别老给他加戏。”

佟凯也来了,在他对面坐下,随手拨了几下盘子里的食物,挑了点入口。

“我记得凯撒和范思哲没有太大关系。”佟凯说。

天和礼貌地说:“谢谢指点,我对奢侈品牌一直没什么认识,今天的所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啊那是的。”佟凯说,“我也是最近才认识国际大牌美特斯邦威,以前只能在垃圾堆里捡几件衣服穿穿。”

天和:“你的衣服是我母舅家做的,不要欺负我们乡下人看不出来。”

佟凯:“……”

两人沉默地吃着晚饭。天和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给江子蹇打个电话,暗示一下他这件“惊人的”事实。但佟凯既然已经说不可能了,也许还是等到朝江子蹇问明经过再说?

“你吃得太少了,”佟凯说,“宝贝,总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天和:“我在家里可以徒手吃掉两只鸡。待会儿回家我还得让方姨给我做三两牛肉面,才保证晚上不会被饿醒。”

佟凯:“能不能按上流社会的剧本演一下?”

天和只得改口,笑道:“你真是太体贴太会照顾人了,平时也是这样吗?”

佟凯说:“作为一个野蛮的美国男人,在这种时候总要好好照顾你们英国小受,不对么?”

天和:“我不是英国人。”

佟凯:“我也不是美国人。”

天和“呵呵”一声,说:“硬却死挺。”

佟凯:“关越让你待会儿去品酒的时候,坐在我和他中间。”

天和:“一定要这样来传话吗?”

佟凯一摊手,说:“咱们的老板对沉默有种莫名的执着,也许他觉得憋着不说话,小宇宙就会以复利式累积增强吧?”

“这点我倒是同意。”天和说,“处女座的圣斗士就是这样,在长时间的闭眼强迫症间歇期间,突然睁开一下,就可以爆发并且把周围的人全部弹飞出去。”

佟凯哈哈大笑,天和侧头瞥不远处的关越,这时他正与那啤酒肚老外、几名投资人在同一桌吃饭,用叉子漫不经心地卷意大利粉,视线却游移不定,间或一瞥角落里的佟凯与天和。

普罗忽然在耳机里开始播放远处的声音,那一席的交谈经过声音采集与增幅后,非常清晰地传进了天和耳朵里。

“他们在讨论圣高重组案。”天和突然朝佟凯说,“那是什么?”

佟凯答道:“一家成立了不到十年的机构,勾心斗角很厉害,素有业界毒瘤之称。两名高管跳槽后去了青松,一个留在华尔街的青松总部,另一个也许会被派到中国,其中的一名二世祖,父亲是国会议员,他们也许会联合起来,和你的霸道总裁玩个两三年的宫斗……不过,你耳朵怎么这么灵?”

“我会读唇。”天和低声说。

佟凯点点头,天和纠正道:“实话告诉你,我们短暂地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就分手了,我建议你别在他面前多提。”

佟凯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

关越只是听着他们的讨论,普罗又说:“他们怀疑美国青松打算撤换掉他,正在明目张胆地试探关越,我想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太好。”

佟凯发现天和在观察他,于是一抬眉,现出人畜无害的表情,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天真热情地笑了笑,又顺着天和的目光,环顾整个宴会场。

“到处都是真苦难,假欢喜。”佟凯感慨道。

天和:“一个律师,居然会喜欢巴尔扎克。”

佟凯说:“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是首席法务顾问,不是普通的律师。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场面,很有人间喜剧的风格吗?”

说着,佟凯又稍稍靠近些许,说:“你是我最理想的那一型。你喜欢关越那种男生吗?我可以为了你,从现在开始不说话。”

天和说:“职场恋情是大忌,尤其在咱们还是同事的情况下。”

佟凯笑道:“没关系,我家有的是钱,只要你点下头,就不用去青松看他们的眼色了,现在我就打个电话从阿姆斯特丹调两亿欧元过来,别说人工智能,你要在楼下盖个巴黎铁塔我都依你。”

天和答道:“佟总,不要开玩笑了,这不好笑,而且两亿欧元,现在你连这里楼下的地皮都买不到。”

佟凯笑着喝了点酒,天和说:“你只是因为今天失恋了,没地方发作,报复性地发泄一下而已,万一害我当真可就不好了。”

佟凯想了想,说:“我知道关越为什么喜欢你了。”

“曾经喜欢。”天和纠正道,“我也曾经喜欢他。”

佟凯说:“你让我有种想降伏你的冲动。”

天和:“我又不是妖怪。”

佟凯拿着叉子,无意识地划了几下,说:“被你毫不留情地奚落以后,我就想……嗯……”

天和接上佟凯的话:“你就想拿个葫芦出来,把我收进葫芦里,或者掏出一张符,贴在我的额头上。”

佟凯怀疑地打量天和:“我猜你酒量也许不大好,我在想要不要豁出去一把,干脆就让你踢爆我的小秘密算了,我完全可以拿合同来要挟你,让你今晚陪我……”

天和:“佟总,如果你乱来的话……”

佟凯眉头一扬,正襟危坐,期待地说:“你就会把我怎么样?找我打官司吗?”

天和也认真地说:“不,第二天醒来,我会给慕尼黑那边打电话,把你们家拉进黑名单里,这样你和你爸,还有你家的王室亲戚,从此以后就再也订不到我们家做的衣服了。”

佟凯在与天和打交道的短短两个小时里,遭遇了三连败的重挫,这是他从未有过的。

晚餐结束后,换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常演电视剧的演员,穿着闪光的晚礼服长裙在台上陶醉地唱歌。天和看了眼,唱得还挺好听的,但不认识。

品酒沙龙在楼下,以古典主义风格装修的房里摆放着六张沙发,墙上挂着静物写生与风景画,室内放着巴赫的音乐,坐了十来个人,关越占了其中一张供三人坐的短沙发,就这么沉默地坐着。侍者单膝跪地,挨个上酒,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开盒,递灯,抽雪茄。

参与这个餐后聚会沙龙的,已是业界金字塔顶层,客人不是跨国财团的高管,就是各国资本大鳄在中国地区的执行人,讨论时惯用英语交流。关越那张沙发仅供三人坐,见佟凯与天和来了,便稍稍朝侧旁让出空位。

天和心想这里总算感觉正常点了,就像回到了伦敦的某个party,区别只在于华裔占了大多数。

佟凯也坐那沙发上,天和第一次来,没有他的位置,只得坐在关越与佟凯中间,客人们一看天和,都有点小意外。

“hermes!”那老外笑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天和用英文说:“请各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完成我的帽子戏法。”

所有人顿时鼓掌,关越也相当意外。

普罗:“哦这可不好,第三次了,天和,而且你也很不谦虚,没有人会自己说自己在演帽子戏法。”

天和掏出手机,搁在茶几上,像个魔术师般,手指轻轻一拂,跳出分析系统页面,按了下按钮,数字开始跳动,现出今天的趋势分析。天和不敢再去预测纳斯达克指数了,他选择了一个讨巧的方向,这是他重新修正后的一个新模块,相关的方向是涨速排名备选。

比起惊心动魄般的纳斯达克大盘,这个方向要讨巧些,准确率也更高,只是技术含量当然也更低了。

普罗:“注意下关越的无意识姿势。”

关越沉默着,背靠沙发,一手稍稍抬起,放在沙发背上,另一手的修长手指拈着杯,透过葡萄酒的挂壁,注视茶几上的手机。

关越的这个坐势看上去一手持杯,一手搂天和肩膀,犹如一头捍卫领地的狮子,非常具有攻击性,无声地宣告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天和知道关越本意是让他聊几句,介绍下峰会上不方便说的,未来在推广这个量化交易软件与分析系统时,在机构方面前埋个伏笔。毕竟这几家基金与资本公司之间,既是竞争对手,某个意义上又是战略合作伙伴。

这个沙龙,是给出第三次分析结果的最佳时机,这样一来,天和反而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也不用浪费这群身家几十上百亿的金主时间,来听他说一堆听不懂的计算机术语,现在大家只要耐心等待美股开盘就行。

关越在今天晚上,终于当众说了第一句话。

“圣高破产案不会引发太大影响。”

这句话开启了今夜的话题,也相当于是关越面对晚宴时,同行的试探所给出的表态。但这个话题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便被识趣的佟凯接了过去,成功地转到了一桩跨国并购案上。这案子不是佟凯经手的,并做得漏洞百出,卡在了某个议程上,更引起了政府的注意,于是佟凯对此发表了不下八百字的无情的嘲讽。关越听得心不在焉,天和却被引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并想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儿的天岳,以及经济纠纷的追诉问题。

从并购到经济形势的分析,以及各公司的q4预测推断,天和明白了关越的安排,也许回去以后,他可以在某些地方,再稍微做点核心模块的调整。

九点二十,新酒全部品完,抽第二轮雪茄时,关越起身,说了今晚在客人面前的第二句话:“容我失陪一会儿,出去透透气。”

关越不抽烟也不碰雪茄,喝酒更喝得不多,室内空气循环做得非常好,透气不过是个借口。天和正走神时,佟凯示意他往一边坐点,调整姿势,跷了个二郎腿,左手搁在膝上,右手也搭着沙发背。

普罗:“也注意佟凯的坐姿。”

这下换佟凯用坐姿来表态了,天和有点意外,佟凯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忽然认真起来时,气场居然这么攻。

普罗:“他只是认为自己身为关越的兄弟,有义务对你提供保护,不要多疑。”

直到九点半,所有客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天和心想原来你们还没忘?

客人们低头看手机,一时产生了诡异的气氛,就像有人把一屋子的人全部禁言了,却没人告诉天和结果。

天和刚想看手机,却看见了关越发来的消息,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垂眼微笑”表情。

十二支开盘领涨个股,对了十支。

“为什么我在昨天会去买另外那两支呢?”克罗基金的副总遗憾地说,“完美错过。”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天和无奈道:“真是太遗憾了。”

佟凯放下搭在沙发上的一手。

普罗:“我想这是个暗示,他在提醒你可以走了。”

天和笑了笑,找了个借口告辞,客人们同样用礼貌的掌声欢送了他。天和吁了口气,离开时回头一瞥,又见佟凯笑吟吟地朝他抛了个飞吻。

天和:“挺帅的,也是男神级。”

普罗:“抢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似乎不太好。”

天和:“完全没有兴趣,和他谈恋爱,还不如打桩机江英俊呢,好歹子蹇是‘号称’能连续一个月三十天,每天持续八小时的运动好男人。”

普罗:“除了关越之外,江子蹇确实是个理想对象,如果把自己托付给他,不出半个月,他对你的身体结构应该就能了如指掌。”

“你堂堂一个ai,”天和说,“用词也不粗俗,为什么听起来就这么色情呢?”

天和回到顶层,晚宴厅已重新布置过,餐桌上点了不少蜡烛,身穿西服的投资人三五一桌,各自闲聊。明明是谈恋爱的好地方,却都坐着一群大男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天和四处寻找关越,普罗说:“在你的右手边。”

推开落地玻璃门,东侧的露台尽头,只站着关越。

夜九点四十,露台外灯火璀璨,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夜景中,关越孤独的背影就这么倚在露台前,静静看着夜色与远方的车水马龙。

天和站在露台入口处,停下了他的脚步,远远地端详关越的背影,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见过关越有这个时刻。

“孤独。”天和说,“关越很孤独。”

普罗:“我不懂这种情绪。”

天和说:“不仅仅是他,我现在觉得,这座城市里的许多人,他们都很孤独。”

普罗:“那你呢?”

天和答道:“很少。”

普罗:“很少?”

天和:“没有,尤其在认识你之后,听见我这么说,是不是很快乐?”

普罗:“是的,我的数据差点就溢出了。”

天和来到关越的身边,栏杆前的小台上放了两杯葡萄酒。

天和拿起酒,与他并肩站在露台上,望向这座繁灯万盏烨烨生辉,犹如天上宫殿,却容纳了三千万寂寞漂泊的人的国际大都市。

天和侧头看关越,关越忽然就转过头,避开他的观察,但那转瞬即逝的眼神,瞬间被天和准确地捕捉住了。

那眼神天和非常熟悉,几乎只是一眼就能感受到关越内心最深处的情绪。

他正处于纠结与痛苦之中。

他怎么了?天和心里疑惑道。

天和:“方姨想把小田送到你家去,她最近不太有空照顾它。”

小田是天和与关越从前养的傻蓝猫,它似乎只认识关越。

关越:“我也没空照顾它,另找个主人吧。”

天和:“它吃得不多,不用特别陪伴,大多数时候都在发呆,就像你一样。”

关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手肘搁在栏杆上,手指环握着葡萄酒杯,轻轻摇了摇。

“最近很累吗?”天和终于问。

“爷爷的情况不太好。”关越说。

天和点了点头,

普罗在耳机里说:“这下真相大白了,那天在峰会上接的,一定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天和:“需要找医生不?”

天和知道关越是被爷爷奶奶带到九岁的,老人家带大的小孩性格里都有些许固执,对老人的感情也很深。六年前,关越奶奶去世时,爷爷中风过一次。当时是天和托德国那边请来专家,进行了会诊,家族里悉心照料,后来慢慢地康复了。

关越摇摇头,答道:“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

“那,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天和答道,转身离开,打算让关越一个人静一静,关越却看了他一眼。

普罗:“这个时候他需要你的陪伴,天和。”

天和只得打消了离去的念头,关越似乎也有话想说。

“家里要求我,在明年春天完婚,介绍了个国资委的女孩。”关越说,“日子都为我选好了,年初六。”

“冲喜吗?”天和说。

关越“嗯”了声,天和笑了笑,说:“临时找人陪你演戏不太容易。”

关越:“如果你不介意。”

天和打断了关越,笑着答道:“我当然不介意!今天回家就是商量这件事吧?对象找好了?应该是不错的女孩子,到明年春节,还有四个半月,你确定能顺利爱上?”

普罗:“不,天和,他的不介意,不是指结婚你不介意,你应该听他把话说完。”

关越:“帮我一个忙。”

天和:“行,这次求婚,我一定会好好为你策划。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的问题,有什么进展,你也记得随时通知我。”

关越不再说下去了。

天和侧身,伸出手,朝关越道:“总之,祝你成功。”

关越注视天和的双眼,天和仍伸着手,眉毛一扬,示意握个手?

关越却没有与他握手,转身走了,留下捧着酒杯的天和,他先是望向那璀璨的夜景,再望向手里的葡萄酒。

”所以智者说,得道之路是困难的。”天和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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