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一生下第一个孩子胡毅东后,厉粹粹便如同开始下蛋的小母鸡一般,隔上两三年就怀上一个。
这,还是厉粹粹上医院领用了生计用品的结果。
这年头的生计用品是要反复使用的,厉粹粹也便在那几天危险期让胡云轩用上一用。
避开危险期,那是不能完全避开的,只能减少次数而已。
要不然,厉粹粹会心痒难耐,抓心挠肝的难受……什么古方子那么厉害?她觉得吧,还是本身需求多的问题。
听说性瘾是一种病,没得治……
……
在1957年的春天,厉粹粹又生下了胡毅南。
“厉同志,好样子的,有了毅东毅南,毅西毅北还远吗?”胡云轩是真的开怀,这一回将洗尿布的活儿包了,这还是妇联大姐指点的
说女人的月子要做好,就不能碰冷水,等等。
“好你这个老胡啊,当我是母鸡吗?”厉粹粹是不想生了,这种穷日子,让孩子们出生,不是找罪受吗?可是她是不堕胎不禁欲的……真是愁死人了。
还好,胡忆川是个好哥哥,将四岁大的毅东照顾的很好,白天上学前直接送弟弟去托儿所,晚间将弟弟安置在自己下铺……
“东东,想尿了咋办?”胡忆川如同训小狗般的训练弟弟,耐心十足,弟弟长得像妈妈,漂亮可爱的紧,就是会尿这一点不太好,爸爸让他帮弟弟洗屁屁,还帮弟弟洗被单……
“对着木盆尿,咯咯……”胡毅东边说边咯咯直乐,像个小傻瓜。
“真聪明……”胡忆川笑着摸摸弟弟的头,开始教弟弟数数,背语录,妈妈最喜欢背语录的孩子,会奖励糖果鸡蛋蜂蜜……
见两个儿子玩得好,胡云轩笑着爬上二米三高的上铺睡觉。
主卧里的厉粹粹还没有入睡呢,对着身边小猴子般的婴儿,念念碎碎不能再生了,真的不能再生了……
可是,不完全杜绝夫妻之间的妖精打架,那生孩子是很正常的自然规律啊。
不是吗?有了三门冰箱内的食物,厉粹粹的身体很是健康……又正是生育最佳年龄,她不怀孕,谁怀孕啊!啊啊!!
“……还是那么好……”胡云轩双手用腋下穿过,手指极其熟练。
“……洗破了,扔了……”新的计生用品还被领到手呢,厉粹粹是想忍过这两日的……唉,每个月去领,还不够呢。
她还让年轻少妇们去领,领回来跟她换一毛钱,她们哪天顺便去了,也便领回来了。
那谁,不知道咋用?
厉粹粹也会小声的说这样那样。
这下好了,她们留着自用了。
谁不想有计划的生育啊
冬天太冷,不行;
夏天太热,不好;
秋收前后最好,正是丰收时,细粮也比平常多,瓜果蔬菜的丰富些。
在这娱乐缺乏的年代,大晚上除了那点事,还能干什么呢?胡云轩啊,这个时候,那也是甜言蜜语开嘴就来。
在那种时候让他退出,那是不可能的啦。
厉粹粹嘴上说着一套,实事却是另一种光景,任凭如何……便如何……
“……上来吧。”还是那么美好……
厉粹粹嘴上说着不不不,可还是老老实实的撑着胳膊坐了上来。
……
这不,到了1959年秋天,粮食出现危机时,厉粹粹还是怀上了。
真真不是时候啊?气的厉粹粹捏他最疼的肚皮,一下连着一下,捏的青青紫紫。
胡云轩痛拼快乐着,他甚至有些自得……
可回头一想,脑子清醒了!
啊,这一回不是时候啊。
胡云轩有点着急了,也许是年纪到了,知道心疼人了,要将家里细粮全让给妻子吃。
“放心,家里还有粮食,就放在旧房子那几个菜窖里头……”从有了破院子后,就将购买的粮食悄悄放那边菜窖。
不光如此,还将之前放在顶柜里的布料都悄悄挪去那里,用油纸布包裹着,就捆绑到梁上……
怕,就怕这几万人的大厂会有人闹幺蛾子,来个抄家什么的,胡家向来吃的好,孩子大人们个个白白嫩嫩,穿衣也是整整齐齐,没半个补丁。
又怕那旧院子太起眼了,会遭贼,从1957年下半年大锅饭起,前院后院早便不种了,杂草丛生的,厉粹粹也不去管,只怕房子没人去,破败得更快,她每周会带着孩子去那边呆一上午或是下午……
其实吧,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厉粹粹的工作也是1957年年底就换了,从文工团换去了厂资料室当个管理员。
与厂图书馆是同一楼层,那边有两个大姐,她们闲来无事会吃瓜子打毛线。
厉粹粹呢?她会将一些俄文资料做中文翻译。
苏联专家们马上要撤走了,很多资料都用不起来。
“那要弄过来吗?”胡云轩一下子坐起身来,有点激动,他是地主少爷出身,对报纸上的亩产上万,是嗤之以鼻……但,他早不是热血青年,一切沉默待之。
“不行不行,咱家太打眼了些,让小子们瘦一瘦……”厉粹粹立马摇头,家里还有上百斤细粮呢,省省能撑到年底。
“……行。”胡云轩想了想,便同意了。
“轩哥,我预感不大好,一般饥荒都不是一两年了事,那可能要过个三五年呢……”厉粹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说道。
“对,从古到今,大旱后虫灾,接着是大涝,大涝后还有疫病呢……那要不要将后面种上红薯?”胡云轩叹气,还有人祸呢,咋办?
一下左一下右的,话都不敢说了。
也就主任,没家没业的,没儿没女的,想放炮就放炮……兄弟姐妹全部断了关系。
“种吧。”就是被人偷了,也是活人命了,厉粹粹还想着要不要用左手写一封倡议书,厂里全部种上红薯……
……
三个儿子们都被厉粹粹控制了口粮,营养不缺,有鸡蛋羹和瘦肉沫,就是量不够,只有过去的一半,还故意没有给煲汤……也就四五分饱。
没饱,这可委屈了孩子们
第一个哭闹的是三岁的胡毅南……六岁的胡毅东是含着两包泪……十五岁的胡忆川紧紧抿上嘴……二十八的厉粹粹悄悄的将通向过道的木门打开,让家里的哭闹和教训孩子的声音传出去。
“粮食要给妈妈肚子里的弟弟留着,当年你们在你妈妈肚子时,也是一样的待遇……别觉得不公平,公平的很……就是川川母亲怀他的时候没好吃的,可那是旧社会,那是在解放前,正是抗日关键的时刻,当时川川像只耗子,不过四斤重啊,我生怕养不活啊……”胡云轩像与妻子夜间商量好的那样子,闹大了,让全家属楼都知道胡家也没粮了。
“妈妈,只要加个汤,就能饱了。”胡忆川已经比妈妈高上半头,悄声提醒道。
“老胡啊,别骂孩子了,我去给烧点水,让孩子们混个水饱……”厉粹粹拉开门,见到邻居们正竖起耳朵听呢,对着她们摇头苦笑,道:“大娘大姐们,去哪里挖野菜,下回喊我啊。”
“野菜老了,不能吃了。”立马有人接话道。当然不会多带个人过去。
“妈,我来吧。”胡忆川也想喝厉粹粹的汤呢,想着去找同学,他们会捡柴会挖野菜。
“行。”厉粹粹回头对两个小的说:“别哭了,去洗个脸,妈妈给你们放个汤,喝了就水饱了……”
从此,两个小的,记住了水饱……一饿肚子,就说可以来个水饱。
在过道上烧开了水,胡忆川听妈妈的指使,小心的将铁锅送到书房,这里没有窗。
厉粹粹先打了一个蛋花,又加了紫菜,还有豆皮,虾皮,杂菜,最后加了一小点猪油和盐。
“川川,你来分吧。”反正大人大海碗,小孩小木碗。
“好的,妈妈。”胡忆川学着妈妈之前那么分,爸爸和妈妈半海碗,给东东一木碗,给南南半木碗,自己也是半海碗,还有一点剩下的,那是给东东南南的。
别人家孩子个个瘦不垃圾,就胡家孩子个个精精神神,不成啊,首先头发不能修了,就将小脸蛋遮一下。
还有衣服,要加几个补丁了。
……
到了1959年年底,厂里只能发下红薯时。
丈夫每周都要悄悄去旧院子一趟,要避开附近邻居……厂里还没关系,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用钱去黑市买高价粮。
胡云轩不敢多拿,每回只拿上十来斤麦子或是稻谷回家。
“万一遇上一个抢劫的呢,扔了十斤是有些可惜,可家里还是照样过日子……”多了,就心疼了。
然后,直接用捣药的药杵弄碎,合着红薯块,一起熬着,就是一顿好的,不敢放过道上了,就放阳台浴室里弄吧。
阿东阿南与别的孩子一样瘦一样饿时,见了一点吃的,会如狼一般狠狠盯着。
看得厉粹粹心酸不已。
其实,胡家人是不缺营养的,三门冰箱内的食物会一点点加进去的。
可,这般美味,吃了还想吃……感觉更饿了。
说起来,全家就厉粹粹自己没有饿着肚子,三门冰箱内的不应季水果是拿不出来的,拿出来就很奇怪,只好自个儿悄悄吃完。
能见人的就只有冻梨冻柿子,还有苹果泥,还是可以让两个小儿子吃上几回。
川川和丈夫便没有份了。
……
“妈妈,我要去参军。”1960年开春,胡忆川突然说道。
“才几岁啊。”厉粹粹反问道。
“十六岁了。”胡忆川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吃饭比照着大人来的。
“就为了一口吃的。”厉粹粹眼神怪怪的,真的饿着了吗?可以给他加餐的,家里还有不少奶糖呢,还有自己做的肉沫酱可以取出来加餐。
“学校也放假了。”老师和同学们个个不出门,躺在家里,减少消耗。
“可我想你上大学啊。”厉粹粹真这样想的。
“妈妈,我一定能考上军校的。”胡忆川搂着漂亮妈妈的肩膀,想着入了伍,就可以寄粮食回家来。
“你与你爸爸谈过了吗?”厉粹粹向来只会疼这个继子,不会管的,只问。
“哦。爸爸同意了。”胡忆川是与爸爸推心置腹的谈过的。
“你去找校长,弄个高中毕业证过来,带上这个……”给了五斤稻谷,记得校长是南方人。
“妈。”胡忆川舍不得呢,他们一家六口,一周也就十斤的量。
“让你爸陪你去吧。”厉粹粹觉得川川还小,不会说话。
“嗯。”胡忆川那烈士母亲有一群战友一直关注着他成长,一听说他想入伍,自然能让他如意……
1960年
这个夏天,先迎来胡家第四个儿子胡毅西,接着又送走了一个大儿子胡忆川。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故事是32岁,一个死于病毒感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