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宫内。
欢都擎天一边看着手里的情报,一边吸着烟斗。
“皇上……”一旁,盖太君一脸愁容,欲言又止。
“呼,”欢都擎天吐出几个烟圈,“道盟……人族越来越强大了啊。”
北山退军的消息现在可谓是漫天飞,几乎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和妖都知道了。
但妖帝石宽也曾出手的事情却被瞒了下来,北山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
盖太君皱眉道:“皇上,石宽真的出手了?”若真是如此,北山又怎会匆忙退去?难道是道盟集中力量拦下了石宽?
欢都擎天放下手中的情报,站起身来,“是真的,北山的天地之力突然大量集聚于北山与道盟边境,除了石宽也没别的人能做到。”
一方妖王庇护一方天地,天地给予反馈,但并非只有四大妖皇才能调动天地之力,一些小地方的顶尖妖王也可以,只是远不如四大妖皇罢了。
道盟,人类又将再一次突飞猛进了吗。就如同上古年间,被妖当作食物的人类,一跃成为与各大妖国并驾齐驱的存在,现在甚至隐隐有着超越四大妖国的事态了。
…………
另一半,北山退军后,文道人留在边界与北山洽谈,而君临天则是带着重伤的闻柏霖连夜返回道盟驻地。
君临天刚一返回,王权霸业和李去浊等人就匆忙围了上来,“闻老弟怎么样了?”
众人看着昏迷不醒的闻柏霖,急切的问道:“可有生命危险?”
摇了摇头,将闻柏霖搀扶交予李去浊等人,“性命大概能保住,但一身修为尽废……”
闻言,在场一众沉默,闻柏霖往后恐怕只能待在家中养老,做做文职工作了。
“那…也挺好…”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一直昏迷不醒的闻柏霖醒了。
“闻老弟……”王权霸业的脸色不太好看,还带有些许惭愧。
闻柏霖的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微微摇头道:“大哥,何必如此,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着又转头看向君临天,“还有……好久不见了,二哥。”君临天怔了怔,微微撇过头去,没有直视他。
“喂喂,你们怎么一副我快死的样子啊,只是修为尽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天赋就不咋地,正好安心回家养老。”闻柏霖一脸‘你们咒我死呢?’的表情。
虽然没人回应,但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众人的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是啊,人没事就好。“话说,二哥怎么保养的,这皮肤还跟当年一样呢,哟,这要是抹点粉,都能出去……咳咳……那啥了吧。”闻柏霖话头一转,突然转向了君临天。
君临天愣是不知道如何作答,最后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少贫了,回去养你的伤吧。”
他也挺想知道的,但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他只能自己去找。而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涂山,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能在那边找到答案。
李去浊等人把闻柏霖抗去疗伤了,独留下王权霸业和君临人两人。
“大哥,北山一事虽解,但另一边也不能再拖了。”
王权霸业知道君临天的意思,下一任盟主之位选举在即,各方都在给他这个现任盟主施压,若是涂山一事处理不好,将会有损王权家的威信力。
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历任道盟盟主大都由王权家家主担任,而一但王权家因威信力不足而失去盟主之位,长久以来凝聚成一股绳的道盟将会回到一片松散各自为政的情况。
“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无权掺和,但若是有需要,兄弟们都是你的助力!”
王权霸业没过多叮嘱,但若是需要哪怕是顶着整个道盟的压力,王权霸业也会选择支持君临天。
君临天点头笑了笑,“大哥放心就是了,事情还有转机,说不定能够一举震慑甚至剔除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呢。”
王权霸业的拳头轻轻碰了碰君临天的肩膀,“等你回来再说这些。”
…………
一道流光划过空中,君临天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得到答案。
东方月初认识自己,说自己曾在涂山生活,王权霸业等人也知情,只是自己不曾问过所以才没说。
黑狐娘娘认识自己,甚至还知道自己失忆了,说明自己确实和她有所交集。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地方,整个人间界的中心地域——涂山。
在哪里,或许自己能够找到答案。
想到这里,君临天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速度,他总感觉在哪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但又因他空白的记忆,排斥着他。
很奇怪的感觉,时而想去,时而又有些抗拒,矛盾的感觉下激发的是君临天的好奇心。
涂山边境。
风尘仆仆的君临天看着不远处的涂山界碑,眼前不自然地生出一种恍惚感,以至于看到的界碑都出现了重影。
“唔……”君临天一手扶额,微微闭眼后再次定睛望去。
不是错觉,那种恍惚源自于熟悉感,一定有什么让他难以忘却的事情在这里发生过,以至于他就算失忆了,身体也本能地回应。
不会错的,自己一定来过涂山,甚至如东方月初所说的,曾在涂山上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自己为何会失忆,想必也和涂山有关,涂山之内必定有人能够给自己答案。
缓步迈入涂山,君临天越过涂山的禁制却没有引起丝毫波动。
清新的空气伴随着野花的芳香飘来,让人身心愉悦,整个人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迈步走着,踏上林间的小道,漫步在涂山外围的树林间。
君临天甚至见到了几只尚未开智的小动物,有落在树枝上休息的鸟儿,有抱着松果呆萌地看着君临天的小松鼠,也有一见到君临天便转身惊慌逃窜的小鹿。
这是与圈外,与西西域漫天黄沙,南国艳丽却危险的环境截然不太的大自然的景色,让人下意识地喜欢上这里的环境。
路过小溪旁,阳光照耀在小溪上,泛起片片银光。
溪水清澈无比,连地下的石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君临天仔细看了看,还有几条小鱼躲藏在石缝间微微探出头,见到君临天投来的视线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君临天的双目有些失神,并非因为眼前的景色,而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耳畔仿佛回响着某人的声音。
‘让你别去祸祸翠玉姐家的水潭,也没让你跑来这啊。’
‘鱼都快被你和东方月初那小子吃光了。’
“哪有……这不是还有几条小鱼苗吗?”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君临天下意识地自语道。
在他的眼前,仿佛又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正生气地数落着他,只是那语气并不见得真想他/她所说的那般重,反而带有些许无奈?
君临天没有再看小溪,而是朝着涂山更深处走去,双目依旧有些失神恍惚。丛林间。
‘东方月初那小子呢?又被你扔去那折磨了?’
‘你啊,什么时候能干点正事,整天游手好闲的。’
身旁,那个模糊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能够稍微看清楚一些,好像是名女子,但仍旧看不起面容。
‘我可是很忙的,一百两一个时辰,就从你的零花钱里面扣吧。’
‘你还想要工资?’
‘省省吧,装惨对我没用。’
“……饶了我吧。”
君临天微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模糊的身影好像狡黠地笑了笑。
一路失神地走着,君临天好像进入了某种特殊的状态,耳畔旁不断响起那道燕语莺声般的声音。
‘笨蛋,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声音的主人好像在责备自己偷闲摸鱼,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好像拿自己没办法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待在涂山,若是被传到了道盟,会如何?’
“…无所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那道身影微微一愣,微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句,君临天看不到她的嘴型,但心底却莫名地浮现出答案。
笨蛋。
这一刻,模糊的身影又清晰了不少,一双毛茸茸的尖耳朵藏在翠绿色的发丝间,一耸耸地,牵动着君临天的心弦。
‘我可是很忙的,一个时辰一百两。’
……
‘看来你这三年间倒是走过不少地方。’
……
‘东西看完了,你也该走了。’
……
‘我还以为你会死皮赖脸赖着不走呢。’
走着走着,不自觉地走到了丛林的边缘,不远处甚至能看到耸立的小山丘,山丘上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争奇斗艳。
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树映入君临天眼中,明明周围都是长得差不多的树木,但独独这一棵,带给君临天异样的感觉。
‘怎么是你?’
这一刻,那道身影正侧身坐在那棵树的树干上,俯视着君临天。
不知道为什么,君临天总觉得那道身影与刚才好像有些不同,但又看不太出来。
‘想好要还钱了?’
声音的主人不似刚才那般亲近,有着距离感,语气像是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说的异样。
恍惚间,身影朝着涂山内的方向走去,而君临天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一块石头突兀地挡在了君临天的去路上。
这块石头没有什么特别,除了大了点以外和寻常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声音再一次响起,‘忘了我吧。’
“为……什么?”茫然无神的双目有些震动,仿佛要从失神的状态中脱离。
‘忘了我,离开涂山。’声音有些颤抖,声音的主人同样在挣扎,让自己狠下心来。
“我……”
胸中有着千言万语,但在这一刻,君临天却是哑口无言。
‘忘了我,这是对你我,最好的选择。’
这一刻,那道倩影的面容,就像玻璃上的水雾,被一层层擦拭,变得清晰。
“不,不要,我不要!”
君临天一手扶额,神色有些狰狞,双目尽是茫然之色。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她?君临天此刻的内心仿佛被针扎般刺痛,同时也极为不解。
难以言喻的悲痛充斥着他的心头,他只觉得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远离着他。
‘你走吧,回道盟,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
‘忘了我吧,再也……不见!’
一口心血逆涌而上,君临天在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悲痛的顶点。
滚烫的鲜血被溅射在光秃秃的石头上,顺着石缝流入。
这一刻,奇迹出现了。
一株嫩芽迅速吸收君临天的心头血,成长为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只是君临天此刻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个一直模糊不清的身影在这一刻真正呈现在他的眼前。
翠绿色的青丝被微风轻轻吹起,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一耸一耸的,她的脸上也不复往日狡黠的笑容,有的只是即将与心爱之人天各一方,永不想见的不舍、悲伤、以及决绝。
涂山容容微微歪头一笑,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笨蛋,我也爱你!’
“容容……”
君临天无神的双目流下泪水,压抑在心头的情愫爆发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不断涌现的记忆。
‘君临天,你给我滚过来!’
……
‘你就不能走门吗?’
……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
‘苦情巨树啊,若我们彼此真心相爱,请让我们来世再见吧。’
“我愿倾尽所有,生生世世陪伴在她身边,请让我们来世相见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像是彼此回应着对方一般,不同的是,一个虚幻一个真实,但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记忆纷乱繁杂,但几乎每一个片段里都有她的身影。
有数落自己和东方月初的,有自己偷懒摸鱼被抓包的,有为了救她奋不顾身的,有死缠烂打硬是缠着她的,但更多的,是自己陪伴守候在她身边,两人共同赏花漫游的记忆。
有她生气时的模样,有她即无奈又好笑的模样,有她恶作剧时狡黠的模样,有她娇羞嗔怪时的模样,还有她拈花回眸一笑时的妩媚,也有她坐在树上,期待着他回来找她的期待,记忆里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记忆不断冲击着君临天的脑海,这一刻,某种本已断绝的联系,隐隐有了重新相连的迹象,只是中间仍然缺少一段,无法再度相连。
‘你…还会回来吗?’
“容容……容容!”双目精光大放,眼前涂山容容的身影消散,君临天的双目不再茫然无神。
在一个正常人无法观测到的层面,有着两条想要相连,但因被斩断过而不够长,无法相连的红线,在君临天清醒的那一刻,一段特殊的,被莹莹绿光包裹着的红绳出现在中间,将被斩断的那一部分补齐!
剧烈又熟悉的疼痛再次出现,君临天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
身体无力地向前倒下,最后映入君临天眼里的,正是那朵生长于石头上的白花。
不同的是,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已经绽放,小花浮现出莹莹白光,花蕊处泛着淡青色,让人心生宁静平和的感觉,只是君临天此刻已经无力再去观赏了。
“容容……我回来了……”
意识濒临消散前,这是君临天最后的念头。
…………
涂山。原本正在办公的容容突然怔住,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心头,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不安。
也就在这一刻,整个涂山好似震动了一下,原本正在巡逻的涂山红红和正在教训小弟的涂山雅雅都明显感觉到了。
而身为涂山之王的涂山红红感觉最为清楚,在刚才那一瞬间,涂山的天地之力突然不受她的控制了!
紧接着,猛烈的白光在涂山红红巡视的方向相反的另一边,天地之力云聚与于此,涂山红红瞬间飞身赶往那般。
但比她更快的,是早在感觉出现的那一瞬间,便赶去的涂山容容。
涂山容容全身妖力爆发,不断地提速赶往哪里,她的心头愈发不安,那个让她不安的猜测也渐渐浮上心头。
精致的面庞上不见往日的从容,有的只是慌乱的神色,她害怕自己的猜测成真……
涂山容容和涂山红红的身影先后落下,涂山红红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但涂山容容此刻根本无暇他顾,睁开双眸不断扫视。
没有记忆中的那道白衣身影,涂山容容的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余光督见了随意掉落地上的东西,瞳孔骤然紧缩。
“咦,姐姐,容容,你们怎么在这里?”涂山雅雅坐在故义身上,朝着这边赶来。
但涂山容容没有回应她,只是目光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摊开一角的画卷——万里山河图。
“这不是臭王八的法宝吗?怎么在这啊?”涂山雅雅从故义身上跳下,看着画卷不解道。
仍旧没人回答,涂山容容拾起万里山河图,双手有些颤颤巍巍地将其打开,涂山、南国、西西域、北山、人境和一处迷雾环绕的岛屿。
涂山容容双目涌现出绿光,扫过整个万里山河图,但令她惊讶的是,图内并没有任何的生命反应。
涂山红红也是走上前来,双手抓着画卷仔细感应,良久之后道:“没有灵魂反应,里面没有人……活人。”
涂山雅雅满头问号,“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呀,臭王八呢?怎么不见他人?”
为什么姐姐和容容的反应这么奇怪?
涂山容容紧紧攥着画卷,沉默不语,一会之后独自一人飞回涂山。
涂山雅雅还想说些什么,但涂山红红的手压在了她的头上,“雅儿,让容容自己静一静吧。”
说罢也离开了。
独留下涂山雅雅茫然地点头,一旁跟着涂山雅雅赶来的故义疑惑地扫视了一圈嘀咕道:“咦?奇怪,那石头?”
“什么石头?”涂山雅雅回神。
故义人模狗样的站起身来,在胸前比划了几下,“就当初北山加入妖盟时送来的其中一个贺礼啊,就那块大石头。”
涂山雅雅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就那块没点用处的破石头啊,谁知道丢哪去了。”
故义摇了摇狗头,“那不是破石头,那玩意是从北山最高的山峰顶找来的,传说会盛开一朵花……”
“不就一块破石头吗,哪来那么多传说,放着这么多年也没见有花啊。”
故义想了想,“好像唯有绝情之人的泪水和至情之人的心头血灌注在石头上,才能……”
涂山雅雅正因刚才的事情郁闷不解呢,没给狗子好脸色,“行了,那么多废话,再废话我就揍你了啊。”
萨摩耶的狗头狂摇,表示不再废话,他可不敢惹这小祖宗。
两人走后,此地再次恢复清静,一个身影从树木的阴影处走出,看了看涂山内部的方向,自语道:“只能她来拿吗……”
身影的主人摊开手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好像被什么灼烧过一般,留下了伤痕,痕迹还很新。
摇了摇头,身影消失在阴影处,没人发现他/她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