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叙述中的雪阳却突然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此刻正在床上熟睡中的小冰儿渐渐醒了过来。`し小家伙瞧见阿娘坐了起来,高兴地扑了过来,抱住阿娘撒娇着说:
“阿娘,阿娘你终于醒了啊。冰儿陪你睡觉睡了好久,中途醒了好几次,阿娘都在睡。看来阿娘比冰儿能睡多了。”
陆之谣笑着搂住小家伙,看着她睡裙下的小尾巴摇得欢快极了,不由得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
“哪有你能睡啊。”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录姡的声音:
“主公,楚门老太公和家主想要见您。”
“好的,孤马上来。”雪阳道了一句后,随即低声对陆之谣道:
“谣儿,你先起来活动活动身子,洗漱一下,等会儿我让人送吃的上来。我先过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陆之谣顺从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很想知道雪阳和谣姬接下去的故事,很想知道自己和谣姬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显然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雪阳瞬移离去,陆之谣和小家伙亲热了一会儿,就慢吞吞地起身,看了一下一直放在床头柜充电的自己的手机,发现这些天,大伯父那里和医院都没有联系自己的意思,别了别嘴,她倒也没有在意。
她醒来的时候大约是凌晨,和雪阳谈了那么久的话,现在天已经大亮了。陆之谣拉开窗帘,站在朝阳明媚的窗前,开始慢慢活动着虚软的身子。冰儿也下了床,学着阿娘的动作,和阿娘一起做起了广播体操。伸伸小胳膊,蹬蹬小腿,雪白的小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头顶的狼耳一颤一颤,精致的小脸儿上满是认真。陆之谣被这小家伙萌坏了,不知不觉停下动作,和小家伙玩起了拉手转圈圈的游戏。只是,看着小家伙那和自己有几分神似的容颜,陆之谣面上,总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因着小家伙的打岔和陪伴,陆之谣没有再去想那些复杂又让人头疼的事情。运动后恢复了几分力气,她洗漱完后,早饭就很适时地送到了她的面前。饭刚刚吃完,雪阳就回来了。
“谣儿,感觉怎么样?”她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好多了。”陆之谣淡笑着。
此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原来和雪阳一起,雪月、红狐、子鼠、青雀、紫睦、录姡、黑子等大妖都来了。陆之谣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架势,怎么大家一窝蜂的都来了。
雪阳解释道:
“是这样的,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要回姑苏了,大家这是来向你告别的。子鼠和青雀这就要回自己的领地去了,红狐、紫睦和录姡也会继续留在淞沪,不会跟我们去姑苏。”
“原来是这样。”陆之谣站起身来,面色郑重地说道:
“诸位,陆之谣不知自己何德何能,承蒙诸位多次救命,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中。非常感谢诸位。”说着,她向大妖们弯下了腰。
“主母,这可使不得,救您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何来谢字。”红狐和青雀已经上前扶住了陆之谣,子鼠也急忙说道。
“你们的义不容辞,可不是理所应当,我虽然被你们唤作主母,也不能真的就以上位者的高姿态,对你们的做的事情视而不见,不是吗?”陆之谣如是说道。
一旁的雪阳弯了弯嘴角,她明白陆之谣的意思,显然,雪迹里的大妖们从古至今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为主公以及现在的主母付出是义不容辞之事”这样的观点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但是陆之谣不是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她是标准的现代人,民主、平等、自由这样的观念才是她内心的想法,她不喜欢以上位者的姿态去压迫别人,对于别人为她的付出,她表示感谢是理所应当的,并且还会去考虑着回报这些恩情,这对她来说,才是最自然的想法。
大妖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雪阳上前一步岔开话题道:
“好了,事态不利,大家还是尽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记住孤方才的话,千万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放心吧主公,就交给属下了。”子鼠率先保证道,接下来,诸位大妖一一告别,然后匆匆化作妖风,迅速离开了红嬛。留下的只剩下原本驻守淞沪的红狐、录姡,以及增派过来的紫睦,还有即将跟随雪阳她们回归姑苏的雪月和黑子。
等大妖们离去,陆之谣这才问道:
“出了什么事吗?”
“刚刚得到的各地汇总情报,最近华夏大地不太平啊。各地魔的活动程度加剧,且三界间的空间隔膜似乎有不稳定的现象出现。”雪阳面色平静,语气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我总觉得,就要有大事发生了,这临过年的,我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陆之谣紧锁眉头,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根本帮不了雪阳。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岔开话题道:
“楚门的那几个人,说了什么吗?”
雪阳拉着她坐下,右手环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嗯,楚门为了这一次的事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传承了很多年的浙东老宅出售,遣散了除嫡系外的所有外系成员,主动解散了这个庞大的阴阳世家。这些年楚门外表强撑,但实际这个庞大的家族内里已然不堪重负,阴阳师人才的凋敝,财政的入不敷出,已经养不起那么多家族中的蛀虫了。遣散之后,嫡系的这五个人,便用袖内乾坤装了最重要的几件家当,赶赴淞沪,执行他们的计划。看样子,楚门这次算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了。
楚玄方的檀木奁,就藏在袖内乾坤之中,黑子对楚门老太公和家主进行了搜魂,得知,其实他们对楚玄方的占卜结果一无所知,那个檀木盒被人改造成了机关木盒,上面加了复杂的机关锁,若是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就会毁掉,而且,这机关木盒隔绝所有法术的侵染,有着小型又强硬的防护结界,就连我都没办法将盒子内的东西转移出来。”
“嗯?这是为何?”陆之谣不解地问道,“若是当初取走木盒的人不愿意楚门的人知道楚玄方的占卜内容,大可不必把木盒还给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大费周章将木盒改造成机关木盒,在那么多年后,辗转将木盒还给了楚门呢?”
“这事情或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取走木盒的那人这么做必然是有理由的,那人或许并非是冲着楚门去,而是借助楚门为踏板,冲着我们来的。”雪阳面色凝重的说道。
陆之谣一时间没有说话,脑海中快速思考着。种种迹象表明,背后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谋划了很久的时间,制造了一团又一团的迷雾。现在这些迷雾正将陆之谣和雪阳慢慢吞噬进去。背后之人的目的为何,手段为何,身份为何,她们一概不知。想到这里,陆之谣的心渐渐不安起来。
过了好半晌,陆之谣才问道:
“那,楚门与魔合作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根据黑子搜魂的结果,楚门的几个人并未与魔接触过,他们只是和一个不知名的人用手机短信进行联系,从而布置出这一系列的计划。等等,你听我说完。”见陆之谣又要提问,雪阳及时抬手压了压,制止了她打断自己,这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要问,楚门怎么会轻易和一个来历不明鬼鬼祟祟的家伙合作。诚然,他们都不是傻子,但是人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一定的心理压力之下,往往会做出旁人无法理解的选择。这个用短信和楚门家主、老太公联系的人,非常了解人类的心理活动特征,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家伙非常懂人心,懂得如何诱惑、如何谈判、如何使用语言来让别人坐上自己的船。黑子分享了一段楚门家主的记忆碎片给我看,那都是手机短信的内容,说实话,站在楚门的角度换位思考,如果是我,也一定会动心。这个家伙非常了解楚门目前的困境,了解楚门最想追求的利益,了解老太公的疯狂和家主的野心,他利用这一切,编织了一张大网,将楚门网住,缓缓拖下了水。短信的内容使楚门老太公和家主坚信,十八代老祖那些虚无缥缈的预言绝对是真的,利用十八代老祖不知从何搜集来的神秘术法阵式,就能将…将你体内的东西牵引出来,从而使楚门获得巨大的好处,振兴楚门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勘破生死之谜,掌控世界,获得永生。”
“掌控世界,获得永生?”陆之谣觉得匪夷所思。
“是的,我也不大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这看似疯狂的话,似乎成为了引楚门上钩的最香甜的诱饵,楚门老太公立马就答应了。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认定只要能按照那家伙所说的去做,引出你体内的东西,就能达成这样疯狂又可笑的目标。楚门老太公非常痴迷于十八代老祖的预言,这或许是他上钩的最根本原因。”
“楚门的十八代老祖到底做了什么预言,简直荒诞无稽!”陆之谣开始感觉恐惧,她的体内到底有什么东西?什么勘破生死之谜?什么掌控世界,获得永生,他们都疯了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啊。即便身上确实有些谜团,也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吧。
“谣儿…”雪阳感受到了她的恐惧,急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道:
“咱们别去想这些无稽之谈了,现在你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神清修,控制好你的阴阳眼。你不是说你要学阴阳术继承楚玄方的遗志吗?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咱们还有好多正事要去做,不用去理那些疯子的话,好吗?”
陆之谣被她温暖体温包裹,内心的寒凉惊惧渐渐被驱散走了,是啊,还有雪阳陪着自己,只要有她在,自己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即便身陷重重危险,即便连雪阳都不可能完美地保护好自己,那也无所谓,因为她近乎盲目地相信雪阳,相信这个她渐渐深爱的人,一定能一次又一次地救她出来,永远守护在她身边。陆之谣知道自己再也回到不到从前了,她无法去过从前那样的生活,也无法离开雪阳,她已经彻底和正常人的生活说再见了。从此以后,陆之谣将不再作为一个“陆医生”这样一个社会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将渐渐淡出那些认识她的人的视野。
但她却没有任何不舍与遗憾,此刻靠在雪阳怀里的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幸福,这种感觉,是她人生前28年从未感受到的。或许未来还有不安,但我将无所畏惧。
只是,那所谓疯子般的预言,真的就不用去理会了吗?这微小的隐忧,就像一粒不可查的种子,种在了雪阳和陆之谣的内心深处,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着缓缓发芽,开出妖艳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