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的面容模糊不清,但衣服上的纹饰还能够大体认出来,而且石雕像这种东西,本来追求的就是神韵气质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傅白记性不错,很快,他就回想起来。
这是他在鬼哭城的祖庙内,曾经见过的那尊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
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雕像,同时出现在两个迥然不同的地方,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就算之前那个,傅白能骗自己是巧合,但出现第二个之后,巧合一说如何也讲不通。
何况祭拜这个雕像的,不是凡人。上一次是鬼哭城的鬼,这一次是聚集成群的蛇妖。凡是祭拜,必有所求。若说凡人的心愿无非是升官发财多子多寿,那妖魔鬼怪一类的愿望,大体也跑不了吃人增寿功法大成。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这雕像所雕的人,对于它们有恩。
想知道这雕像究竟怎么回事,很简单,抓一条蛇过来问问就行。
傅白估计了一下时间,孟昭平差不多该醒了。
蛇妖们四下散开,看它们的举动,应该是为接下来的祭祀筹备。孟昭平被藤蔓捆住,呆在角落里,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妖负责看守他。
傅白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此时孟昭平身边的守备不强。于是他悄声地移动到那个角落,身形一变,也变化成蛇妖,向前走去。
“嘶嘶——”
女蛇妖瞧见他靠近后,吐着蛇信,发出两声不明所以的叫声。傅白顿了一下,也“嘶”两声。但那两个女妖互相对视一眼,看表情有些困惑。
“嘶嘶嘶——”
这次是另外一个蛇妖对傅白说话,神情之中已经有了怀疑。书到用时方恨少,掌握一门妖族的语言是多么的重要。可惜傅白压根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他心想,罢了,自己也别嘶了,还是用熟悉的方式解决算了。
于是他一闪身,来到两个蛇妖的背后,趁着其他蛇不注意,捏住后颈,把它们捏晕过去。
然后他用手托住两妖的后背,让它们坐靠在墙边,省得惹人怀疑。
忙活完这些之后,孟昭平皱皱眉,也醒了。
孟昭平醒来之后,入目的场景让他迷糊半晌。然后他的视野里出现好大一张妖脸,这张脸苍白又妖异,脸的四周还有没褪干净的青色鳞片,眼睛是竖瞳,泛着冷淡的光。
孟昭平此前没见过妖,这么近距离看着也足够刺激。他张大嘴,马上要惊呼出声,却被眼前的蛇妖眼疾手快地塞了个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孟昭平下意识地要了两口,是蘑菇。
“嘘,别出声。”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昭平眼睛圆睁。
“你、傅白?”
“嗯。”
孟昭平反应了一会儿,看看四周,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蛇。他悄声急问:“这里是哪儿?妖精老巢?”
“差不多。”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傅白可疑地沉默,随后继续道,“这个不是当前最紧迫的问题。”
“那咱们怎么出去?”
“咱们不着急出去。”
“……”孟昭平也沉默、再沉默,然后小心翼翼又一本正经地问,“你打算在这儿娶妻生子?”
“。”
傅白的手又回到孟昭平的后颈。
“要不我还是把你捏晕过去吧。”
“别别别、别别……”孟昭平可不想再晕过去,他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浑身疼,“你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傅白指了指祭坛中间的那个雕像。
“看见那个了吗。”
“石雕像?祭祀用的?”
“懂得还不少。”
“这么突兀一个大雕像放在这里,总不会是装饰用的。”
“那你能认出那是谁的雕像吗?”
孟昭平闻言,眯起眼睛看半天。
“看这衣服上的纹饰,应该能追溯到至少五百年前。”
“那么久?你还懂这方面?”
“原先开过绸缎庄,跟着店里的师父学了学,”孟昭平继续观察,“嗯……这应该是个修士?看穿着打扮,和你们修真界的人很像。”
傅白倒没想出这点来。经过孟昭平一提醒,他再看,还真是。
“一群妖精,祭拜一个修真界的修士……是做什么呢?”孟昭平喃喃道。
傅白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也有可能是仙界的人。”
“嗯?仙界?”
“是堕仙。”
仙界的仙人,也是各式各样,什么都有。在仙界同样有戒律在,触犯戒律也要受罚。像傅白这样常年在雷区反复横跳的叛逆仙人,仗着天帝拿他没办法,每年都得犯个十多条。当然他自己心里有数,不会越过雷池,所以每次象征性地领领罚,可能看两晚天门,打扫打扫天帝的庭院也就罢了。
但有些天规,是万万不能触犯的。一旦触犯,那就会被剥夺仙籍,成为堕仙。堕仙是一种游荡在三界的存在。他们被从仙界赶下凡,无法融入人间,黄泉界也排斥他们。有些堕仙,如果继续犯错,还会遭到戒律仙的追杀,神格彻底泯灭。
触犯天条,会被打成堕仙。还有极少一部分仙人,是自愿成为堕仙的。
在仙界漫长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寥寥可数,但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一场大的浩劫。
如果说是堕仙,那么他和妖族鬼族联系在一起,也就并不新鲜了。
关键是,这个被供奉的堕仙,为什么和傅白长得一模一样呢?
傅白的记忆有很多空缺点,之前也说过,这些空白是刻意所为,只是不知道谁抹去了他的这些记忆,又为什么要抹去它们。
难道是在这段记忆之中,他……变成堕仙了?
孟昭平默默地盯着傅白,看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等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扰。
“傅白,你怎么了?”
“我没事……”
傅白刚说了半句话,那边的妖精们又有动静。它们忽然变成蛇的原形,围绕在祭坛的四周,蛇头高昂,嘶嘶鸣响,四周的火光大盛。
“祭祀要开始了。”
他说完这句,还不待孟昭平反应过来,又把他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