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白钰照例在办公室加班,先跟两位副秘书长敲定落实了下周印发的两个文件;再召集相关部门讨论下周一与京都亲旅的签约仪式,以及手续、流程等方面的衔接事项;又抽空听取俞嘉嘉、苏行长汇报股改进程,好不容易闲下来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钟。
做不完的事哎!
看着桌子两侧堆积如山的文件材料报告,白钰心里叹道,一想索性再加会儿班吧,反正回去也是独守空房。
直到零点左右才疲倦地揉揉眼,无精打采回宿舍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猛然觉得蓝依蓝朵已经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缺了她俩俏丽苗条的身影和欢声笑语好像生活不再完整……
有人敲门。
打开一看居然是灿烂笑容的卓语桐,手里托着小小的盘子里面是块三明治,上面搁了个煎得金黄的鸡蛋。
“单身汉的日子难捱吧?还没打通蓝依电话?”她象是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白钰只得叹气,懒懒就着牛奶吃掉三明治和鸡蛋,试探道:“省红会那边怎么评论蓝依超常假期?”
“没评论,她在省红会工作时间短,还没真正融入到同事圈子就主动申请去商林了,”她浃浃眼,“都知道那个牛皮糖很难缠。”
白钰又叹气。
除了叹气,他根本说不出什么。
卓语桐丝毫不见外地将大长腿搁到茶几上,顺手抱过布娃娃,笑咪咪道:“蓝依是很小女人的,让她主动离开心爱的男人除非为着更心爱的——宝贝!”
白钰郑重其事道:“我跟蓝依有婚约的,双方家庭都知道,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肯定有隐瞒的理由……不说了,谈谈我的特殊奖励吧,也是迫不得已的原因,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不勉强。”
“只要力所能及。”
卓语桐看了看手机,道:“六月上旬的周六,陪我到上高某个城市参加一个婚宴。”
“然后呢?”
“没了,吃完后各奔东西,没有任何安排,你就算完成——不,帮了我一个大忙。”
白钰倒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婚宴,需要你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我陪同?我,或别人,对你有何特殊含义?”
卓语桐明亮清澈的目光陡地黯淡下来,用力搂着布娃娃隔了会儿道:
“前男友,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噢,那个……”
白钰硬生生把“渣男”两个字咽了回去。
卓语桐敏感地瞟他一眼,道:“好吧,看来你已经听说了……必武他们一直认为他是渣男,但我不觉得,他有他不能言说的苦衷……”
“既然选择原谅,又何必带个假扮男朋友在他婚礼上?”白钰一针见血道。
“虚荣心吧,”卓语桐苦笑,“暗示离开他,我照样活得很好。”
“非得用男朋友来证明?”
“其实……坦率说吧,那段感情耗尽了有可能是我一生的热情,所以我逃避婚姻、逃避爱情。外人眼里我活泼大方,率直可爱,可当男生表达爱意时我就吓得落荒而逃,因此在慈善圈里名声很差,都背后骂我是管杀不管埋的绿茶婊……”
白钰不禁莞尔:蓝依的确这么骂的。
卓语桐续道:“他也听说了,多次打电话劝我放下过去拥抱未来,唉,我真的已经放下了,只是厌倦了而已,跟他理解的不是一回事儿!所以接到他的婚柬后,本来第一反应是弃之不理,根本不想凑那个热闹,充当无聊的看客,可转念又想,为何不让他看看我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还是怄气呀。”白钰并不认同。
“没想到男朋友人选蛮难找,要配上我的个头,气质,当然还有身份身价等等还真不容易,就在快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你……”
说到这里她又深深叹息,“可惜你有了女朋友,不然倒可以试试恋爱的感觉;蓝依实在是很可爱很小女人的女孩,我也不好意思跟她抢……”
哪有这样当着面说话的!
白钰啼笑皆非,道:“我又不是玩具让你们抢来抢去!卓小姐,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
“你就直说不想帮,是吧?”
“那倒不是……婚宴规模怎样,象通榆这样动辄七八十桌、上百桌?”
“不可能,”她道,“他现在是处级干部,上高规定一次不准超过20桌。”
“有没有省市领导出席?”
“级别高的、来头大的都提前小范围请过了,六月上旬邀请的基本是同学朋友,亲戚邻居,”她扑闪着大眼睛说,“哎,就当专程请你去喝顿酒,喝完酒各睡各,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男子汉一点嘛!”
白钰还真怕自己犯错误,毕竟卓语桐很漂亮,身材又惹火,万一把持不住就糟糕了。但被她挑明了一说,又觉得不好意思,掩饰道:
“我怕的不是你,我怕你干嘛?主要担心人多嘴杂,铆不准被我家人或蓝依知道了,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处于我这样的位置虽然不是大干部,也很敏感,说话做事要格外谨慎。”
“不肯帮算了!”
卓语桐一跃而起,劈手抄起小盘子气愤愤地摔门而去。
“卓小姐……”
白钰追到门口便止步,以免被外人看到误以为感情纠葛,讪讪回客厅坐下虽有些歉意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太多假扮男朋友或女朋友最终弄假成真的案例,他宁愿更保守些。
上午十点左右,嵇华打电话邀请白钰去局陪同一下黄晓松,这也是体制内的规矩,正处实职市领导来指导工作,正府主持工作领导肯定要接待。
于私,黄晓松在商林帮了白钰不少忙,也理当表示敬意;咸必武双休日继续跑温泉群,就委托夏艳阳全程陪同了。
“案子进展如何?”
与黄晓松寒暄之后白钰问道。
嵇华道:“上午主要询问他爱人、亲朋好友,感觉那个金洋似乎心中有鬼。”
“就是通过金柱同志向森福厂施压,想拿到省城总经销的?”白钰道。
“经查施压那件事完全打着金柱同志的幌子,其实金柱同志根本不知情,事后金洋说了祁皓宽很多坏话,金柱同志始终不予理睬……对了,金洋擅长使些小恩小惠手段,金柱同志的爱人祝荣霞却很受用,反过来劝他多帮帮家里亲戚。”
“金洋和祝荣霞是突破方向,纪委的灰色权力空间太大了!”与方晟一样,白钰对纪委系统、纪委干部怀有深深的警惕。
嵇华轻笑道:“先放回去,明天冷不丁再约谈,如此几次三番不等我们主动问,他们心理防线就会崩溃。”
白钰深知搞刑侦、审讯的这方面有其独特的技巧,淡淡一笑也不追问。
中午走街串巷跑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喝酒,人不多就黄晓松和秘书、白钰、嵇华四位。
禁酒令明确要求公务员中午不准饮酒,今天是周六不算工作日,但大家又在加班,真是一笔糊涂账,索性掩人耳目躲起来偷偷喝。
刚开始黄晓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坐下就说“只喝一壶”,架不住白钰和嵇华各种劝放宽到两壶,继而三壶……
二两一壶,四位人均四壶也就是八两左右,都醺醺然脚底有点飘,随后洗澡、按摩——正规盲人按摩。
白钰和黄晓松在一个包间,等整套程序做下来、稍微睡了会儿、泡了杯浓茶后服务员退出去关好门,白钰试探道:
“好像有心事……这次来商砀还带了别的任务?”
黄晓松笑笑,指着他道:“难怪育英和忠峻都说你聪明得可怕,果然如此。”
白钰赶紧道:“在老领导面前放得开而已,换作别人,即使有想法也不敢说啊。”
黄晓松双手枕在脑后,双目微闭,呼吸声匀称,以至于白钰以为他睡着了,谁知隔了好一会儿他猛然说:
“碧海出了一桩命案,死伤四人!”
“碧海……”白钰把近几天新闻快速回忆了一遍,道,“没报道吧?”
“不会报道……”黄晓松道,“有位退下来的老首长在碧海疗养,省里的老部下知道他喜欢吃野味,特意命人四下寻找,从郊区农村买了一箩筐野鸡、野兔、蛇等包扎好了送过去。做野味需要专门的厨师,就在等待工夫老首长别墅的护工出于好奇揭开盖子看,冷不丁蹿出一条毒蛇连咬四人三死一伤,后来警卫员连开七八枪把毒蛇轰得稀巴烂……”
白钰深感吃惊:“要是揭盖子的是老首长,岂不是轰动全世界的大案要案?”
“对,据说老首长以前喜欢亲自动手下厨,近两年体力精力不支才逐渐改了老习惯。”
“老首长也喜欢吃蛇?”
黄晓松目光闪动:“以你在京都的阅历,恐怕已猜到老首长身份吧?”
白钰坦率地说:“是的,退下来后住碧海疗养且喜欢吃野味包括蛇的,只有一位——陈首长!”
即陈皎的父亲,作为沿海系元老当然习惯沿海一带气候环境和风土人情。
黄晓松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说:“那位老部下已经控制起来了,不管有意无意,首先第一条就是撒谎——现在郊区农村哪里抓到野鸡野兔毒蛇?分明从地下市场买的;然后经过鉴定,那条毒蛇是上高、通榆一带的稀有品种……”
“啊,芦山生态自然保护区!”
白钰失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