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北门也被破了,而是,军中,诸多像周大郎一般的老兵油子,或者是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得了南门破门消息,从各处逃来,想走北门出城。
谁知,把守北门的那一都的都头,却是个死脑筋,没有杜陵的将领,非但不开城门,还在城门口摆上了路障,排了战阵,将四处逃来的人群全都堵在了北门。
还听到他在那里大声地嚷嚷道:“不得将军将令,任何人等不得越此线一步,否则……”
他挥了挥手,顿时一排羽箭射了过来,扎在他画出来的那条线左近,将试图靠近的人群逼了回去,他才继续道,“否则,休怪某的弓箭不长眼睛!”
“怎么是这个榆木疙瘩啊!”周大郎在杜陵军中时间极长,军中几个名气响亮一点的都头,都有所了解,自然知道把守北门的这个都头,姓郝,真名叫什么不知道,不过,因为敢打硬仗,被杜陵倚为臂膀,说他硬如顽石!所以,军中的老兵油子都叫他郝石头……
这家伙脑袋里面长着的,也是块石头,除了杜陵,没人能使唤动他,看来,只能去东门试试运气了……
他领着两个人,正准备悄悄地离开北门的范围,看到几个兵也从北门那边退下来,周大郎估计,这几个人大概也是和自己一般的想法。周大郎还没出声招呼,那几个人却看到周大郎在往北门那边张望,就先开腔了:“北门是郝石头守着的,去不了!”
“那哥几个准备走哪个门啊?”周大郎连忙打个拱,致谢道。
“去西门看看!”
“西门只怕也是落入敌手了……”西门离水门的距离比水门离南门的距离还近一些,如果敌人当真是从水门进的,那么既然南门都被敌人拿下来了,西门只怕也是保不住了。只是,可能西门也有敌人的内应,所以易手没有声响。
那几个人见周大郎一脸笃定,连忙问道:“那是为何?”
周大郎自然不能说,自己猜自己上头的都头,正是敌人的内应的话,便说道:“某去西门附近看过!西门附近虽然是没有异响,不过,某却看到有不少异样……要不,一起去东门试试?”
那几人也是有决断之人,互相看了看,便一起点头道:“即是如此,那便一齐去东门!”
几人不再含糊,一齐往东,准备先穿过玄武大街,再走坊间小道。可他们才走到玄武大街附近,就看到几骑传令兵骑着快马,往北门而来。到了北门附近,也不下马,大声传令道:“将军有令,着北门守备都头郝石头,即刻清理北门周围内闲杂人等!违者,格杀勿论!”
清理北门周围?想干什么?几个老兵油子心头一片雪亮:杜陵要跑了?等他跑了,某等直接跟出去,不比到东门绕一大圈强?总不能杜陵都跑了,这郝石头还要把北门堵上吧!
这下,几人不着急跑了,就在小巷子里待着,任凭郝石头派兵将北门周围聚集的一片人等都驱散开。
果然,没多久,就又听到一阵嘚嘚嘚嘚的马蹄声。军中缺马,能骑马的,除了传令兵就只有杜陵和他的亲卫了。
几人连忙从巷子口探出脑袋来一看究竟,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心里瞬间就凉成了冰坨子:竟然是十余名骑兵护着一辆板车往北门来。
而这板车上面,分明躺着个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能得杜陵亲卫相护的,自然只可能是杜陵。可杜陵怎么会躺在板车上?难道杜陵死了?
由不得几人多想,那一小队骑兵便已经冲到了北门口,将板车拖到了郝石头前面。远远地,便看到郝石头惊恐而又焦急地扑了过去,摇着板车上的人,做痛哭流涕状……能让郝石头有这般反应,这板车上面的,必定是杜陵无疑了,而且,这杜陵就算没死,怕也差不多了吧。
那队骑兵见状,纷纷下了马,将郝石头拉起,似乎又说什么,然后,那队骑兵重新翻身上马,竟然又往南门而去。而郝石头却将镇守北门的兵士一股脑全撤了下来,打开城门,拉起板车,将板车护在队列中间,快速地出城而去。
郝石头一走,原本积压在北门的众人,顿时就蜂拥而上,紧跟着就往外面跑。保命经验十足的周大郎他们,早就占了最佳位置,体力又是极好,还有刀兵在手,自然是抢在人群的最前面,出了苏州城。
出了城池,走了差不多两里地,几人才回头看去,见北门又被重新关了,城头的大旗也被换掉了,在风中展咧咧地飘着。因为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晰,隐隐约约地,似乎是个张字。
周大郎他们没看错,确实是个张字!张武定的张!
为了今天,张武定可是准备很久了!
这还要从那日败退回到翁山说起。他依了张武宁的计谋,将霹雳雷的秘方拱手送给了杨行密,助杨行密轻松地赢得了宣州之战。局势的变化,果然让钱镠迫不及待地诱使董昌称帝,然后他再举兵攻打越州。杨行密也果然借机摆出一副要南下的姿态,给了张武定借势而据苏州的机会。
然而,张武定不是只会坐等机会上门的人,在这段时间内,他也在拼命地扩张实力!还在越州做霹雳监丞的时候,他就借着监造霹雳雷的名义,将队伍扩展到了两千多人。
跟王延兴的海战虽然败了,损失却不大。到了翁山之后,既然定下了要攻取苏州的计划,便开始四处掳掠青壮,强编入伍,麾下兵丁,像滚雪球一样,一路暴涨。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军镇,兵丁突然增加这么多,必然会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可这对张武定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
他可是海盗!而且是掌握了火器的海盗!有明州、越州这两个富庶之地在侧,多的是家财万贯的地主富豪,挨个抢就是了,不比跟王延兴硬拼划算多了?
人数够了,兵甲却是不够了,只是王延兴却给了他个提醒:要什么兵甲呀!一人拿跟杆子,上面戳个枪头不就行了?既然王延兴用这火器加长矛能行,那某张武定自然也行!
他便也学王延兴的一般,让兵士排成紧紧密密的横列,挺着长矛,练队列,而喷火弩队,便跟在长矛队后面,亦步亦趋。
而且,王延兴练兵是从零开始,而他,却有黄衫队的底子在,爆兵的速度更快!仅仅三个月,竟然让他练出了八千人的队伍!
要将这多人运去苏州,自然要用船,而运兵所需的船只——运河水浅,走不了海船,而要从杭州去苏州,就只能另外找船——自然也是一个字解决问题:抢!
为了避免被钱镠察觉,张武宁领了二十艘大船,以协防苏州为名,走运河。船队上只装了两千多人。更多的,则由张武定亲自领着,从松江入海口,逆水而上:
松江的位置与后世流经魔都的苏州河大致相仿。不同的是,后世的苏州河是条小河沟子,别说走船,钓鱼都嫌浅。而在此时,魔都大大部份区域还在泡在海水里,而松江则是太湖的入海口,水流倒是与后世的黄浦江有得一比。
沿松江直上,可到吴县附近,若是拿后世的地图做比照,便是吴江的北面。
两路人马,过了新年便自翁山出发,约定好,中元节,在苏州城下会师。
也是张武定走了霉运走到了头,两路人马竟然准时地到了。便还是兵分两路,一路走水门:那方都头自然是早就买通好的,另一路,走南门。
而杜陵在苏州的防御重点,是为了防备杨行密突袭,探子、哨马都在苏州以北,包括最能打的部队,也布置在了城北。以至于张武定兵临城下,都没有知觉。
张武宁从水门进了城之后,便顺着城墙去夺南门。南门守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之,城墙之上,这长矛阵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致,仓促间,便丢了城门,赶紧打马去中军搬救兵。
等到杜陵率大队来援时,张武定也率大队进了城。双方便在南门内面对面碰上了!
杜陵已经收到了罗隐的书信,他只当张武定不过区区两千人,而且,能拿得出手的兵器只有守城才能用得上的霹雳雷,便领着人来质问张武定:“你既然守钱使君之命过来助某守城,又岂可夺某城门!”当然,质问是假,争取时间将带来的队伍展开才是真。
张武定冷眼看他将大队人马在大街上摆开,冷笑道:“既然杜将军不欢迎某等,那某等退走便是。”
说罢,张武定当真转身便退。将后背让给了杜陵。
此等机会,杜陵如何会错过,一声杀字才喊出,身后人马便向张武定的队伍扑了过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铁弹子!
轰轰轰轰……一轮雷声过后,冲在地一线的兵丁,齐刷刷地倒了一地。
后面的人才看清楚,原来张武定领人后退之后,其身后是一排能冒火的木头……
一轮轰击过后,施放树炮之人快速地将点过的树炮从地钉上取下,装上新的树炮,然后又是一轮火光迸射。
接下来,是第三轮……
比起坊间的小巷子来,这城门主街确实是宽敞,可这宽敞也是有数的,几十步的宽度,最是适合树炮发威。而杜陵刻意展开队伍后,让着弹面积又大大增加。
轰击之下,一排一排的鲜活的躯体,像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真是将树炮的威力展示到了极致!
甚至是主将杜陵,也在这场铁弹子的风暴中,被打得身上血窟窿一个又一个,勉强被站在后排的亲卫抢着带往后队。
到了此刻,张武定一声狞笑,举臂高喊:“杀……”
被吓傻了的双方的兵丁才如梦初醒,开始了你追我逃的大追杀。
随后,便如周大郎所看到的那般,苏州城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易手。
然而,攻下苏州易,守住苏州才是难事!北面是杨行密控制的常州、南面是钱镠的杭州,实力都远在张武定之上。
张武定又该如何能站稳脚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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