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妤转身,望向床上垂死的老妪。
“小公主早死了,您口中的玉楼也早死了,”她面色清冷,语气冷淡,“早在十多年前都死了,殿下本不想来的,是奴婢用了些心机将他哄来的,骗他小公主没死,所以他不恨您了。”
“太后娘娘,同样都是您的孩子,您厚此薄彼也罢了,却害得殿下家破人亡,他如何不怨呢?”
“如今来,也不过是奴婢希望殿下拿到您手中的虎符罢了,这世上想杀殿下的人太多了,您不在了,殿下更是举步维艰。”
她坦坦荡荡的将公孙行止不能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未曾遮掩。
一番话愣是将太后给堵住了,刹那间无话可说。
“您如何忍心呢?”她讥笑道:“当年殿下不过才十来岁。”
“你骗玉楼,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太后好歹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可以朝公孙行止低头,又怎么会在一个宫女面前失了仪态呢?挣扎着爬起来,颤抖着指向她。
“若是被玉楼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你的。”
这一句话带着戾气。
孟妤闻言眉宇间却无半点畏惧之色,不卑不亢的看向她,“奴婢只想殿下活着,活在奴婢不知道的地方,哪怕因此付出性命去,也在所不惜。”
“你……”
太后还想说什么,孟妤已经决绝的拂袖而去。
高公公见状快步跟上,将她唤住,“姑娘。”
孟妤脚步微顿,侧目而视沉声道:“奴婢知道公公想说什么,公公放心,奴婢只想让殿下活着,不会痴心妄想的。”
“等今年出宫的时间,奴婢会自行离去的,在此之前,奴婢想给殿下留些保命符。”
如此一来,一年也好,两年也罢……
等时间长了,若是得知他离开的消息,也便不会难受了。
就当作是春心萌动时无果的暗恋罢了。
“你可知……”高公公还想提点些什么,却被孟妤打断了。
她苦笑的勾了勾嘴角,“奴婢知道,可,喜欢一个人,不就盼着他好么?”
哪怕得不到。
高公公蹙眉,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孟妤提着裙摆小跑着冲出了琼花殿,急切的想要追上他的步伐。
高公公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太后那处而去,惆怅的叹息一声,“太后,您错了。”
太后哭着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寝殿外静悄悄的,只余秋风萧瑟,回廊下的灯笼打着旋转。
徒留一片凄凉。
……
“殿下……”她追上公孙行止,准确无误的抓住他的手,“殿下,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眼中的那抹红未减,却顾不得自己难受,满心都是想着安抚他的情绪。
“阿妤,”他站在回廊下,身影单薄,任由秋风拍打,面容在灯火下晦暗不明,那眼中像是山间升起了雾,声音微弱,“本宫有些难受。”
“那……”她努力的攒出一个笑容来,尽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那奴婢哄哄殿下好不好?”
“她是本宫的皇奶奶啊!”这是他最痛心的事情。
“这世间至亲之人都在算计,杀戮,争夺,却试图在临死前奢望他人的原谅。”他攥紧了双拳,只觉可笑至极。
“殿下,”她心疼得紧,却只能紧紧的握紧他的手,“我们回去。”
“好。”他苦笑着,牵着她消失在夜色中。
高栾跟在身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殊不知他们的这一幕早被人看在了眼中,那屹立于槐树下的人缓缓走出,身子站在那阴暗处,眸中精光一闪,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叫人不寒而栗。
回到东宫之后,孟妤一言不发的陪着他。
公孙行止坐在蒲团上,晦暗不明的烛火下他赫然抬起头来,“阿妤!”
“嗯?”对面的人同样抬起头,杏眼中跳动着两团火苗,波光粼粼好生生动。
他脑子乱得很,没法静下心来,一闭眼都是那一场场的杀戮,血流成河的模样,一个个的尸体堆砌在他的面前。
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可言,微微动了动,语气中似有几分卑微恳求,“本宫想抱抱阿妤。”
她失神片刻,有些猝不及防,身子却比脑子快几分,人已经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轻轻的说了一个好字。
下一瞬公孙行止轻轻的将人揽抱于怀中,下颚搭在她的肩头身子有些僵硬和冰寒。
夜风清凉,她感受着他身上冷冷梅花香侵入鼻息间,五脏六腑都被侵蚀,瞳孔中漫了层秋霜,嗓子艰涩。
她不知道这个夜晚是怎么度过的,只知感受着他身上的痛处,越是清晰,越是心疼。
如坠深渊。
……
而另外一边,高公公急急忙忙的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健步如飞。
当他赶来的时候刚好皇帝正消散了火气,瞥了他一眼,“何事?”
高公公唯唯诺诺的上前低声道;“今日太子殿下前去探望太后了。”
闻言公孙长堰眯了眯眼,挥挥手,“都退下。”
很快御书房只剩下了他和高公公二人,这才抬了抬手道:“太后可有说些什么?”
高公公道:“太后神志不清,只一味的说对不起,最后太子让公主皇子们都离开了,不过太后倒是给太殿下留下了一些话。”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眸,“什么话?”
高公公俯身上前,嘀咕着按照孟妤编造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皇帝勃然大怒,拍了拍桌子,“好一个屈家,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上,朕早就削他爵位了,如今太后还助纣为虐,难道要我商洽的江山改名换姓不成?”
“皇上打算如何做?”高公公低声询问道:“如今太后怕是熬不了多久了,那虎符指不定就在屈家。”
高公公添油加醋的道:“太后虽然疼太子殿下,可总归也只是儿时罢了,想来东西怕是早就传到屈家去了。”
有了这一番话,皇帝的面色越发的深沉了,“这屈家狼子野心,怕是要借题发挥啊!”
“放肆,”公孙长堰呵斥道,“朕待太子如亲子,他们胆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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