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房子,也是在客厅的一面墙腾出来地方,摆放这些奖杯奖状,一半是外公生平所获,另一半是留给她的,包括她从小到大,每一次的奖励与荣耀。
这些本该由霍心慧跟沈战辉参与的成长,全都由外公替代,有时候想想,如果没有外公,她现在会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陈列柜上的奖状太多了,居然大半儿都是尚茜的,上学时候,工作时候,还有……一张B大的录取书。
沈月歌怔了怔,她记得尚茜是T大中文系的,这B大的录取书是怎么回事?
“茜茜之前是B大的保送生,”尚妈妈端着水果出来,瞧见那张录取书,叹了口气,“没去成,这录取书我没舍得扔,当初要是真去了B大,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了,非要为了那个兔崽子留在云城,我当初就应该态度坚决点。”
月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走过来,接过水果,“阿姨,我帮您。”
“不用,不用,你要觉得无聊,就去把茜茜叫出来,这破孩子,也不怕呆屋里长毛。”
尚茜刚从屋里出来,就听见这话,顺嘴道,“妈,您又在我朋友面前怎么埋汰我呢?”
她嗓子已经好很多了,但是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一些轻微的沙哑,脸上的伤口,还能看见痕迹,但大部分已经愈合,右手包的严严实实,挂在脖子上,被火烧焦的头发,全都剪了,现在的头发很短,却十分显精神。
“你这长着顺风耳呢吧,刚说你两句就跳出来,”尚妈妈白她一眼,“月歌来半天了,你在屋里干嘛呢?”
“换衣服啊,我不得打扮的漂漂亮亮出来接待她。”
尚茜笑着,半开玩笑。
尚妈妈回怼,“小梁来,怎么也不见你打扮的漂漂亮亮?”
“又来了,”尚茜有些无奈,“您别瞎凑对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嫁不出去呢,把您急成这样,瞧见男人就把我往外推。”
“呸!”尚妈妈瞪她,“你要是别人闺女,你看我管不管你,小梁这孩子,我跟你爸都看好,人品,能力,家庭,都没问题,长得也不差,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尚茜有些疲乏,“他工作有问题啊,他那工作危险性多高,您就不怕我哪天守寡?”
刚说完这句话,梁丰就从厨房出来,尚妈妈瞬间黑脸,磨着牙,小声道,“你给我闭嘴吧!”
“我不说话,您嫌我不说话,我说话,您又让我闭嘴,做您闺女可真……”沈月歌拼命给她使眼色,尚茜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咬了半口的桃子,卡在嘴里,半天憋出了个“难”。
尴尬。
见鬼的尴尬。
尚妈妈咳了一声,干笑道,“小梁,你……没听到什么吧。”
沈月歌……
阿姨,你这话问得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梁丰抬头,“您说什么?”
沈月歌……
梁警官,你的戏能再假一点嘛?
“没事没事,”尚妈妈擦了擦手,“你们先吃点水果,月歌,我这电脑一直提醒有病毒,你来帮我看看吧。”
尚茜插嘴,“您那电脑多久没用了,能有什么病毒?”
“你知道什么?”尚妈妈瞪她,“吃你的桃!”
临走之前,还不忘眼神示意尚茜,让她多“招呼”梁丰,拉着月歌去了书房。
客厅里就剩尚茜跟梁丰,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本来尚茜看梁丰完全不会尴尬,她做新闻媒体的,很少会有对着人说不上话的时候,尤其梁丰这种工作,等于是自带话题,只要想,总会有的聊,但是尚妈妈硬是拉郎配,时间一长,她看梁丰也总觉得不自在,话比刚认识的时候,说得更少。
她不说,梁丰也不说,坐在旁边,拿着一个水果刀在削苹果。
尚茜咬着桃子,看着他削苹果。
那双手,似乎对这些刀具器械非常熟悉,一把水果刀,在他手里转的花里胡哨,长长的苹果皮,竟然能完整成条顺下来,中间不带断的,尚茜看得有点傻眼,然后他就将苹果放到她跟前。
“吃吗?”
尚茜桃子刚吃完,抿了抿唇道,“一会儿还要吃饭。”
梁丰将苹果放在掌心,一个苹果瞬间均匀的分成八份,摊开在她面前。
尚茜……
这人是变魔术的吗?
她犹豫了一下,拿了一瓣,梁丰将剩下的放进盘子里,拿了一张湿巾,擦拭水果刀。
“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个人。”
尚茜一愣,“见谁?”
“我有个朋友,在部队做心理辅导的,让他帮你疏导一下。”
尚茜皱起眉,“我心理很健康,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那你陪我去。”
“你一个上级军官,还要做心理疏导?”尚茜怀疑。
“每次出任务,都要做心理疏导,我也是人。”
尚茜哑然。
“你让一个伤残人士陪你去做心理疏导合适吗?”
梁丰扫了一眼她的腿,“不是能走路吗?”
尚茜……
木头!
不!这是石头!
“我不去!”她头一次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面前任性,完全是脱口而出,想收回又觉得收回有点7e2f6508没骨气,硬邦邦的梗着脖子,死撑面子。
“那我问问伯母。”他作势要起身。
尚茜黑了脸,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想干嘛?!”
“陪我去做心理疏导。”
他的回答,固执而刻板。
尚茜有些烦躁,“梁警官,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你作为人民公仆,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怎么养伤,有没有心理创伤,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别管我行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频繁的出现在我家,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困扰?”
梁丰怔了怔,抿紧嘴唇,好久才道,“抱歉。”
尚茜没说话,她知道自己言语过激且过分,该道歉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但是她没法开口,如果开口道歉,之前的话算是白说了,她本来的目的,就是让梁丰离她远远的。
他腰间的传呼机恰在这时响起,他看了眼,起身道,“帮我跟伯父伯母说一声,队里有事,先走了。”
尚茜没抬头,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传来关门声,她才抬头。
这次……不会再回来了吧……
“这么半天了,怎么不出声呢?”尚妈妈俯在厨房门口偷听的模样,有些可爱,月歌假装没听见,专心致志的处理“病毒”。
尚妈妈在里面坐立不安,想了想,还是偷偷把门开了条缝,想偷窥,结果偌大的客厅,只看见尚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完全瞧不见梁丰。
尚妈妈一下从书房冲了出来,“小梁呢?怎么就剩你了?”
“他队里有事,先走了。”
尚妈妈怀疑,“不是你把人赶走了吧?”
尚茜动作一顿,“您要不信,打电话自己问,就没见过您这样,巴不得把闺女嫁出去的,您要是嫌我碍眼,我还搬出去住行吧。”
“你这死孩子!说什么呢!我还不是怕你不长记性又去找姓傅的,你们俩分分合合多少次了,哪次不是他说两句软话,你就跟他和好,前几天,他又来家里找,这次是没见着你,要是见着你了呢?你说我能放心吗?”
尚茜突然间,失去了辩驳的能力,透过别人的眼睛,才知道当初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有多卑微,多下贱,下贱到,她现在说分手,连她亲妈都不信。
你看看,为了这段感情,你把自己活成了什么样子,她自我鄙夷,内心一片荒凉。
“这次不会了,”尚茜笑了下,“永远都不会。”
沈月歌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没有推开,直到尚妈妈进来喊她,她才出去。
梁丰的缺席,让尚爸爸尚妈妈都有些遗憾,但是对沈月歌依然十分热情,沈爸爸手艺很好,满满的家的味道,这样的家宴,对她来说,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一顿饭吃得特别舒心。
跟尚茜道了别,临走的时候,尚爸爸非要送她,月歌再三说明自己开了车,而且离这里不远,老两口才作罢。
开车出了小区,月歌给乔聿北打了电话。
“在哪儿?”
“俱乐部这边。”
沈月歌皱起眉,“又去找傅景安?”
“陆骁正式入职,我们一块儿给他庆祝。”
“那你庆祝完了吗?我接你回家。”
乔聿北笑了两声,“今早伺候舒服了?这么粘人?”
沈月歌黑着脸,爆粗口,“舒服你大爷!晚上别回来啦!”
乔聿北再打过来,沈月歌直接拒接,他有点乐,进去拍了拍陆骁,“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这才多大会儿,你就要走了?”陆骁玩得正高兴,有点舍不得。
“有点事。”
傅景安在旁边酸道,“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被窝里那点事。”
乔聿北懒得搭理这个失恋中的男人,抓起外套,潇潇洒洒离开了俱乐部。
“狗德行!”傅景安磨牙,天天秀秀秀,就他妈你有老婆!
他越想心里越气,最后憋不住,拿着手机拨了尚茜的电话。
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已经多少天了,记不清了,大概从游轮上,尚茜离开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二十六天,并不是他们之间冷战时间最长的一次,可这次,却总是无端让他心慌。
“骁儿,手机借我用下。”
陆骁将手机丢给他,傅景安拿着陆骁的手机,再一次拨了那个号码,一样也是无法接通。
他抿着唇,抬头问陆骁,“尚茜最近发朋友圈了没?”
陆骁奇怪道,“茜姐不玩朋友圈啊。”
她工作一个号,生活一个号,工作号发联系的都是工作有关的人,生活号,就是这些朋友,但是尚茜的生活号,从来没有发过任何东西,这么些年,陆骁都没见过,倒是偶尔会给别人点赞,自己却从来没发过。
傅景安怔了怔,抿紧了嘴唇。
他竟从不知道尚茜不爱发朋友圈。
他揉着太阳穴,总觉得这算时间,自己总是变得奇奇怪怪,想些有的没的,手机响了下,姚雪颖发来的短信,问他晚上过不过去,傅景安看了一眼,将手机关了机,也没跟人打招呼,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