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夜,清澜江上满天烟火,比除夕夜更加美丽。
隔江有人在轻唱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惜陌桑都听不到,身心具惫让她再次沉睡,大约梦里没有伤害。
白芷、倪裳、海棠、弥生,还有鲜少露面的赢戈,五人在不同的位置上,看着满天的烟火,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夜空上盛放的烟火,跟除夕那晚的烟火一模一样,可惜郡主看不到。
陌桑看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帝都后,陌三爷命人把风陵渡的花全部毁掉,从今只种绿竹垂柳。
然而这一切,在眼下五个身份卑微人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莫名的生出一份伤感。
这是郡主除夕夜想放却决有放成的烟火,眼下却特意在雁城放算是什么,是欢送郡主离开大鸿皇朝,还是庆祝郡主终于要离开大鸿皇朝。
或许是想到陌桑往后的孤苦,此时看什么都觉得格外辣眼,
烟火盛会一直到夜半才散尽,江面上的行船开始缓缓前行。
陌桑醒来时,船队已经置身在陌生的江面。
前方的江面上还停着几艘连在一起的大船,猜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共域。
这段江流不再叫清澜江,有一个好听名字——月亮河,源头来自日月山脉深处,也是清澜江其中一个水流源头。
共域是一个自由的地方,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两国都不会也不能出现处理,因此在这里也集结了大大小小的势力。
大鸿和烈火两国不是没想过,把这方圆一百多里的土地瓜分掉,可是这些势力出乎意料的强大,且占着地势之利,最终不得不放弃,想不到今年的黑城会在月亮河上开市。
月亮河流域两岸,正是大小势力盘踞的地方。
黑城选在这个地方举办,倒有些出乎陌桑意料,不过月亮可的景色不错。
陌桑看一眼架子上摆的银黑色的衣裙,大约是倪裳昨天为她准备的衣服,可惜自己睡了倒辜负了她一番心意,随即自己洗漱套上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桑的嘴角抽了抽,这就是倪裳理解的,适合已婚少妇的低调打扮。
镜子里的自己,银黑色的罗裙裹身,把她曼妙的曲线展露无遗,哪里有半低调,分明就是惑世的妖姬。
想到此,陌桑不由打一个冷战。
正要换下来时,门突然打开了。
倪裳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站在镜子前的陌桑,眼睛马上闪耀着光芒。
陌桑回头,拉一下身份的衣服,冷冷问:“倪裳,你觉得这身衣服低调又不抢眼?”无法理解当代人的审美观。
闻言,倪裳眼珠子转了转道:“郡主不觉得这样会更有距离感吗?你这样子往黑城中一站,大家都以为您是女煞星降世,谁敢无缘无故上前跟您主动搭讪。”
煞星降世?
陌桑的嘴角抽了抽道:“承你贵言,但愿无人主动靠近。”
“我饿了,一会儿吃什么东西?”陌桑抚一下腹部,最近饿得越来越快,食欲也比以前增加。
“是郡主喜欢的鱼粥,白芷早起收拾了一条鲤鱼,说是对郡主的身体有益。”倪裳含笑道:“郡主昨天一直睡着,不曾用过膳食,奴婢这就去让白芷把粥送上来。”
说着便走出房间,陌桑嘴角却微微扬起。
大约一刻钟后,就和倪裳端着食盒进来,摆在榻上的小几上面。
陌桑坐到桌子前,看着热滚滚的鱼粥,面上露出一丝得意,俯下身体就着碗了喝一口,嗒嗒嘴道:“不错,白芷的手艺可跟磨记的鱼粥相比。”
白芷一听,马上高兴道:“郡主喜欢就多吃一碗,奴婢这鱼粥肯定随叫随有。”
除了鱼粥还有一些小糕点,陌桑吃了一碗半粥以及几块糕点。
几个丫头看着陌桑胃口不差,也十分欢喜,也开始准备一会儿出门的事情。
用过早膳后,海棠走进来道:“郡主,顾老方才打发人来说,进黑城需要黑城发放的令牌,问郡主可有令牌,若没有可随他一起入城。”
陌桑怔一道:“你代我去回话,就说我们有令牌,感谢顾老一番好意。”
“是,郡主。”
海棠应声退出外面。
倪裳帮陌桑拉到镜子前,在她髻上戴上银色的流苏。
长长的银色的流苏,跟乌黑的长发融合在一起,倒跟身上的衣服十分搭配。
最后,倪裳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同款的面纱,从陌桑脸上绕过,再固定在发髻上面,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黑色的面纱遮住陌桑半张惑世的面孔,只露一双自信黠慧的大眼睛大外面,丝毫不影响的气度风华。
再披上白色的狐皮披风,高贵雍雅,容华端庄,并无半分妖冶艳意。
陌桑收拾妥当,带着弥生和白芷,带着几分忐忑,前往去跟一直随行左右,却从不露半分声色的周先生。
走上周家的大船,就看着依旧一身布衣儒雅书生打扮的周先生,坐在厅内品茶。
陌桑走时去,扑一下跪在地上:“舅舅,陌桑令宫府蒙羞,也让舅舅面上无光,请舅舅责罚。”
即便几个丫头和弥生故意隐瞒着,什么情况都不肯说,她也知道昨天上官尺素的话已经传开。
虽然此事个中原由并非全然男女之情,可是传开后,蒙羞的不只是陌府,连同宫府以及和她有关的人,都免不了被她的声名连累。
周先生见一看到陌桑下跪,再加上那番话就明白是什么原因,面带笑容道:“傻丫头,这是干什么?大清早地上凉仔细冻着,还不快些起来。”
悄悄给白芷一个眼色道:“还不快点把你主子扶起来,跪坏了某人可不会放过我。”
“谢舅舅不怪罪陌桑。”
陌桑又是深深一礼才扶着白芷的手起来,心里终究难以安慰,此事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你呀,这才多大点事儿,就值得你担忧谨慎成这样,整天多思多虑身子如何能好起来,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大家很快便会忘记。”
周先生一看便知陌桑所虑,安抚一番淡淡道:“桑儿,听舅舅一句劝,莫要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要是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放在心上,日子可怎么过呀。”
“可是……”
“哪来那么多的可是,舅舅的眼睛还没瞎。”周先生打断陌桑的话,含笑道:“走,你的眼光一向不错,帮舅舅挑些好东西。”
陌桑福身应道:“是,舅舅。舅舅,请!”
周先生在这一行中的人面极大,他的船一靠近大船,马上就有人迎上来。
来人笑着大声打招呼:“周越兄今年可比往年要早到,想来是又看上什么宝贝。”
目光不经意看到站在旁边的陌桑,风姿卓绝,眼里皆是智慧,眼里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不过很快便隐藏起来。
来人眼里惊艳,周先生自然也看到,却假装没有看到,拱手见礼笑道:“还不是这丫头,说要到黑城长长见识,一大早门着要过来。”
周先生回头对陌桑道:“丫头,过来见过你张清伯父,他可是黑城的承办人之一,你下次还想再来看热闹,就直接找他带你走进去。”
陌桑马上上前一步,福身见礼道:“晚辈陌桑见张伯父,张伯父有礼。”
舅舅这是要把他的人脉网介绍给她,让她在危难之时多一张保命符,马上放下郡主身份上前见礼
张清纵横黑白两道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刚刚走上前时就不自觉被好友身边的女子吸引,骤然听到陌桑的名字,还是忍不住愣一下,再次细细打量陌桑一番。
陌桑一身简洁的黑白搭配,显得身姿挺拔,眉宇间一抹英气不输男儿。
虽然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不过容华郡主有大鸿皇朝第一美人之称,容颜必然是倾国倾城。
突然想到昨日流出的传言,脸上的表情不着痕迹地一滞,面带笑容道:“陌姑娘既然唤我一声张伯父,张伯父自是要认下你这个侄女。”字里行间还是有一丝迟疑。
陌桑分明看到张清迟疑却不以为然,眉眼带笑走上前两步,盈盈施礼道:“侄女拜见伯父。”
见陌桑并不以身份自居,还以后辈身份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礼,以及她那从容淡然的气质,不禁有些怀疑昨天流言的真实性。
“张兄,初次见面,你怎么着也得给侄女一份见面礼吧。”周先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见面礼自然是要给的。”
张清从身上取出一块令牌,递到陌桑面前道:“桑儿,这是出入黑城的令牌,拿着此令牌,可以随意出入黑城,或是遇着什么事情,也可以持此令牌找有相同标记的商铺传信。”
“这礼太重……”
“傻丫头,你张伯父给的礼得收下,不然他会不高兴。”
周先生打断陌桑的话,陌桑马上接过令牌,高高兴兴行礼道:“桑儿谢过张伯父!”
张清见周先生对陌桑,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渐渐把心里面成见也放下,面带笑容道:“侄女不必跟伯父客气,伯父跟你舅舅可不是一般交情,以后来黑城就当去自家后花院。”
陌桑淡然一笑道:“有伯父这话,侄女以后一定不会客气,常到黑城走走,看什么时候眼力能赶上舅舅。”
张清听到不由笑起来:“周越兄,瞧瞧你们家丫头,年纪小小,这野心可不小,她可是奔着超越你的目的过来,也不怕话说大了闪到舌头。”
“张兄说得不错,这小丫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会儿把体己钱都赔光,你可就有福,能看到这丫头的哭相。”
周先生是知道陌桑的本事,不过说话打趣而已。
这丫头通古博今,见多识广,没准真能发现好东西,说的可不是什么大话。
闻言,张清却不以为然。
陌桑他不了解,可是他了解周越。
陌桑若没有些真本领,亲生儿女也不见得入他眼,不由地对陌桑刮目相待。
面上却不以为然地笑笑道:“听周越兄这么说,一会儿侄女也要参加竞拍。”
周先生的话激起了张清的好奇心,而且容华郡主陌桑的名头,本来就有极大的吸引力,每个人都对她充满好奇。
陌桑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只竞拍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们眼里的好东西我可不管。”说完甜甜一笑,她不想再为别人而活。
张清面上不由一愣,周先生马上笑道:“她呀,是怕买到不好的东西被我们笑话,故意拿话提前堵住我们的嘴。”
“舅舅,看破不说破,真君子也。”
陌桑顿时一脸不高兴,故意拿话堵周先生,十足小儿女姿态。
张清听到怔一下,看到周先生一脸囧,哈哈大笑道:“侄女这话说得不错,看破不说破,有些意思。”不愧是容华郡主,说话也别是一番心肠。
闲聊了一会儿,一时间又有船只靠近,周先生马上道:“桑儿,你张伯父正忙着,我们先进去吧。”
陌桑应了一声是,向张清拜别后才随着周先生走入内。
此时另一艘缓缓靠近的大船上,上官尺素黑着脸,一脸颓废跪在地上,垂头不去看坐在上面的大皇子帝楚泽、
帝楚泽却像忘记他的存在,认真研究着一张图纸。
何一鸣走进来,走上前跪下道:“殿下,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待对方人一露面,我们就可以行动。”
帝楚泽抬起头,看到跪在地上的上官尺素,马上移开目光道:“本殿知道了,你先下去盯着,本殿一会儿也进黑城看看,待时机一到,自会给你们发信号。”
“臣领命。”
何一鸣转身往外面走,不自觉地看一眼上官尺素,在心里摇摇头。
帝楚泽从太监手里接过茶,掀开杯盖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浅浅抿一口道:“本殿听闻,上官公子近日不仅医术越发精进,武功也进步神速,连脾气胆子也越发大起来,陛下的旨意也敢违抗。”
上官尺素沉着脸道:“臣知错,请殿下降罪。”
看到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帝楚泽冷笑一声道:“上官公子的罪哪轮到本殿处置,不过处置一个丫头,本殿还是有权利。你说本殿该定她什么罪才合适?”冷冷反问上官尺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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