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浓稠,泼墨似的不见半点月光。云层厚重的堆积在天上,风一吹似乎又散开了一些。
一家酒店房间里,浴室里的水流声哗啦啦的响着,一个少年躺在外面的大床上,额头上冒着细细的冷汗。
他双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单,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不停的挣扎着,随后突的睁开眼睛。
江已眼前似乎有重影闪现,头顶的灯亮着,白光刺眼极了,他有一瞬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
他身上无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用手肘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晕沉沉的,后脑勺疼得厉害。
江已捂着脑袋,摇晃了一下,昏迷前的记忆苏醒过来。
他现在在五星级酒店,浴室里是他的金主。
他和他的金主都说好了只卖艺不卖身,没想到今天出了意外。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在一个月前,江已为了钱去了当地有名的夜总会,随后被现在的金主看上,提出包养。包养的金额属实可观。
江已需要钱,已经做好了□□屁股的准备。但是金主并没有那个打算。
后来江已才知道,金主是把他当做白月光的替身,他心里的白月光叫唐岁岁,是京城圈中有名的娇贵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众星捧月中长大。
小少爷体弱多病,一年前被送往了国外休养,金主对他早就情根深种,但因为事务繁忙没法跟着过去,这一来二去便思念成疾,才动了找替身的念头。
拿钱却不干事儿。或是心里有负担,江已这一个月来,也敬职敬业的扮演着替身,贴心关怀金主的身体,以为这合作能维持久一些。
但是没想到这才一个月的时间,金主就意外的要毁约。
起因是今天是某个有钱人家举办宴会,金主来参加宴会,但是不知道被谁在酒里下了药。一时半会找不到解药,就想让他当解药。
合同里没有这一条,江已感受到危险,下意识的想走,没想到金主着急上火,抓他进房间,用力过猛,把他磕墙上了,直接摔晕过去了。
思及此,浴室里的水流声突的一下,戛然而止,金主的低吼声传出来,看来是自己不得已的解决了一发。
但是中了药的人,怎么能一发就完事了。
江已的心跳跟着加快,他弯腰捡起掉落的衣服和手机,来不及想什么就往外跑
可能是因为金主不知道江已这么快就会醒过来,也没有锁门,门外也没人守着。
所以江已跑的十分顺利。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万一金主出来后看见他不见了,铁定会派人来抓他。到时候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江已抱着外套,赤着脚蹿进电梯里,身后似乎隐隐约约传来金主的气急败坏声,吓得他肩膀一颤,愣是没敢回头看。
等电梯开始往上升……等等,往上升?
江已猛地抬头看向电梯的升降键,他才意识到自己乘错电梯了。
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电梯里,电梯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人。
西装革履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过江已的目光越过身边的人,落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宽肩窄腰,手上搭了一件西装外套,身上穿的是白衬衫,比他金主的气质更胜一筹。
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对方的侧脸,棱角分明。
不过为什么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
可能是他目光太过于专注了,那身子颀长的男人微微侧眸看了他一眼。
江已眉心一跳,蓦地收回了目光。暗道不好,真是冤家路窄。
逃过了金主,没想到又遇上了金主他叔。
他挪动小碎步,轻轻地,企图让对方忽视掉他。
但是这显然是不存在,金主他叔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朝他轻微颔首,谦和有礼:“慕城也在这里?”
许慕城,也就是江已的金主。
对方认出他了,不过并不知道他是在逃跑的路上。
江已梗着脖子,很快就回过了神,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些,他眨眼:“叔叔好,我一个人来的这里。”
要是让他知道许慕城在这里,万一让他带着去找许慕城,那自己岂不是又入虎口。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怀疑,只是视线微微滑动,落在了他光着的一双脚上面。
感受到他的打量,江已的脚往里缩了缩,圆润的脚趾头都在诉说着不安。
金主他叔有些疑惑的询问:“你这是?”
江已沉住气,扭头朝他一笑,一脸乖巧道:“叔叔,这是我们年轻人的另外一种潮流。”
金主他叔似乎顿了一下,眼里有丝讶异,他失笑:“看来是我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
也不知是听没听出江已的敷衍,反倒是极其认真的回答。
江已干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楼层键上,心想今天电梯怎么爬得这么慢。
“还是让助理去给你买双鞋吧。”金主他叔站在他身后。男人浑身都充斥着成熟稳重的荷尔蒙气息,江已在他旁边犹如一只小鸡,抬手就能拧死的那种。
他有些无奈,像极了家里为小辈操心的长辈,劝说:“要是冻感冒了,慕城该心疼了。”
江已一度产生错觉,觉得此时此刻金主他叔的话里都充满了怜惜,似乎是觉得他居然连双鞋都买不起。
他咬了咬嘴唇,余光落在楼层数上,一边拒绝:“不用,谢谢叔叔,我就喜欢光着脚。”
他怕他有命去,没命回。
后者好像觉得有些遗憾,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游说。
只是随口换了个话题,温声叮嘱道:“也罢,一个人来这里注意安全。”
江已乖乖地回以一笑:“谢谢叔叔。”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话题。
是金主他叔的楼层到了。
他叔朝他微微颔首,目光温和,随后和助理出了电梯。
等人一走,江已才浑身发凉,手脚发软的靠在墙壁上,随后又迅速的换乘了电梯。等电梯关上门,男人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得一干二净时,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如果今天遇到的只是许慕城普通的亲戚,他也不用这么胆战心惊。
但偏偏遇到的是许慕城的小叔叔,温时青。
上位者的威压不用刻意地释放,就能让他喘不过气。不说他,就连他金主许慕城也是怕温时青的。
想到温时青的身世,江已不由地沉默。
温时青今年二十八,比他大了整整十岁,是许家老爷子中年时在外风流一夜的产物,他母亲怀着他,秉承着母凭子贵的念头,待他十多岁的时候,才将他带到许家,让他认祖归宗。
许老爷子不大待见他,也没有把他的名字改回来,让他继续随母姓。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温时青的手段了得,在许老爷子无心操管家业时,温时青一人担起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坐镇许家,这么多年来,也让许家蒸蒸日上。
因此,许家才勉勉强强的承认他的身份,继承权依然不在他身上,但不论长辈还是小辈,多是人仰仗他。
要问这些,江已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那是因为他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不过在梦里,温时青不是主要人物,只简短的写了他身世,潦草的说了他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那个梦,着重描写的是其他几位人物。而他也在其中,身份是一本买股文中的白月光替身,因为有一双酷似白月光眼睛的眼睛,被几位深爱白月光的买股攻纠缠上。不过剧情多数是围绕着白月光和几位买股攻展开的。
白月光回国后,和几位买股攻们继续纠缠不清,而作为替身的他,就完全是个劣质产品,还成了他们的爱情调味剂,用欺负他打骂他来证明那些买股攻们对白月光有多么的坚贞不屈。
用完之后又犹如一块破抹布,被扔在一边,任人践踏,最终落了一身病惨死街头。
许慕城就是买股攻之一。
醒来的江已对这个梦记忆尤深,他来不及多想,也没管这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因为他清楚的记得现在正处于梦里剧情的转折点。
梦里的剧情里也有这个场景,不过在梦里他没有像现在这样醒过来,而是在doi的中途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许慕城的精力强大,加上中了药,之后更是大战了几个回合,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梦里的江已还没来得及委屈,就被许慕城冷眼嘲讽着,认为是他下的药,想爬他的床。
为此,许慕城厌恶他的所作所为,差点发怒的将他掐死在床头。
想到那股极其逼真的窒息感,江已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他险些以为自己真的会死。
等听见电梯开门的叮铃声,他才回神,快步出了电梯。
酒店附近有许慕城的保镖,许慕城在进酒店之后就将他们遣散开了。
江已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寻到了好时机,便弯着腰,蒙着脸光着脚,迅速逃离酒店。
他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被许慕城带进酒店的时候,许慕城是把他按在怀里的,所以保镖什么的也不见得认识他。但江已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跑得飞快。
等上了出租车,他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窗外树木倒退飞快,凉风拍打在脸上。江已坐在后座,摩擦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脚底的沙土。
司机从后视镜里瞅了他一眼,有些担忧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江已现在狼狈得一批,衣衫不整,连鞋子都没有,头发凌乱,像是刚刚遭遇了不测。
他连忙摆手,笑嘻嘻道:“没事没事,师傅送我去目的地就行了。”
闻言,司机师傅也就没再说什么。
而江已也是这个时候,才有心思去想梦里的那些剧情。
那些画面,即便他想安慰自己是假的,可梦里的人物,梦里的那些名字都鲜活得让他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江已想到养他到大的奶奶最后也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心里就堵得慌,手指捏成拳头,紧了又紧,险些抠掉掌心里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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