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喷喷的烤肉串到手了,一群孩子兴奋的吆喝了两声,咬了一口后就高举着肉串去找买东西的爹娘炫耀了。
“阿暖,你们也吃。”湛非鱼左右手各拿了一串,余下的一大把就递给了身旁的何生、何暖,“一会我们再去喝羊肉汤。”
何暖笑着点点头,小姐读书刻苦,难得今儿出来,放松一些也好。
喧闹的街市上,各种叫卖声响成了一片,行人本来就多,再加上都背着背篼装东西,就显得更加拥挤,但看起来更有过年的热闹。
“快让开……”
“惊马了!让开啊!”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而来的是惊恐的喊叫声,不明所以的路人有些还踮脚往前面看了看。
一片混乱里,骏马嘶鸣着,马蹄踩踏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发出哒哒声,而坐在车辕上的马夫不但没有勒停马,反而挥舞着手里的马鞭故意抽打旁边的惊慌失措的路人。
“小姐,小心!”何暖立时就丢了手中没吃完的肉串,护着湛非鱼退到了一旁杂货铺的台阶上。
哭喊声伴随着小摊子被撞翻的声音响起,眨眼的功夫马车就飞奔到了眼前。
何生眉头倏地一皱,“那匹马没有疯!”
一开始听到惊马的声音,何生第一反应就是马失控发疯了,可只需一眼何生就知道这马没有疯癫,而是被马车夫故意驱使着在街市狂奔。
“冲着我来的?”不怪湛非鱼会有这反应,实在是每一次出门基本都会遇到点事,湛非鱼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说不定就是故意知道混乱,然后在再趁机动手。
何暖右手已经落在软剑的剑柄上,不单单何生,包括暗中保护湛非鱼的四个护卫也瞬间提高了警惕。
有了凹子口的例子在前,他们首要的是确保小姐的安全,至于街市上的路人会不会受伤不再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哇……”突然,一声嚎啕哭声响起。
路中间却是拿着肉串被吓傻的小胖墩,看着飞奔而来的马车,小胖墩吓狠了,都不知道要躲开,只会本能的哭嚎着。
站在台阶上的湛非鱼认出这就是之前要买五串肉串的小胖子,“阿生,救人!”
何生迟疑了一瞬间,余光扫过,却见四个护卫已经现身守在这边,何生瞬间如同利箭一般向着小胖墩飞掠而去。
“啊!”有胆小的孩子也被吓的哭了起来,一旁的大人赶忙伸出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不敢看即将发生的惨剧。
马蹄高高抬起,距离近的似乎都能感觉马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小胖子惊恐的瞪大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何生左手将小胖子揽在了怀里,右手的长剑毫不客气的对着马车辕砍了下来。
若是寻常刀斧,估计一时半会的还砍不断这粗壮的车辕,可何生的佩剑却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众人只听到咔嚓几声响,脱离掌控的骏马依旧往前狂奔,何生抱着小胖子落在马背上,勒紧了半截缰绳,终于将马勒停下来。
而马车早已经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刚刚表情得意的马车夫摔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时抽搐了几下。
马车里更是传来痛苦的惨叫声,看着快摔散架的马车就知道里面的人有多惨,估计也就比马车夫好一点。
“小姐!”又是骏马嘶鸣声响起,后一步过来的却是一队侍卫,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一个个健硕魁梧,腰佩武器,明显都是练家子。
而这么多护卫在不可能控制不住飞驰的马车,他们分明是故意纵容马车在街市狂奔,所以才落后了一段距离,这也导致何生出手时,他们就算看见了也来不及救援。
“该,活该!”湛非鱼站得高自然把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总是笑眯眯的包子脸难得露出厌恶和冷意。
不说马车一路飞驰害的多少路人摔伤,混乱里又导致多少小摊子被人给撞翻了,就说刚刚买肉串旁便的摊子,卖羊肉汤的大娘就遭殃了,热腾腾的一大锅羊肉汤翻倒在地,还烫到了一旁正在喝羊肉的母女俩。
何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看了一眼飞身下马急匆匆跑到马车边的几个护卫,低声道:“小姐,那是丘静媛的护卫。”
此前在麟州府酒楼,双方有了冲突,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不过何暖一眼就认出几个护卫来,再回想刚刚马车里传来的痛苦惨叫声,声音尖锐还属于孩童,想来就是丘静媛。
“她这是发什么疯?”湛非鱼眉头一皱。
丘家三房不管不管如何也是官宦之家,这里即便是远在千里之遥的镶武县,可丘静媛闹市纵马行凶,没出人命还好,这若是出了人命,御史台一道弹劾折子告到御前,三房绝对会被圣上申饬。
嫡支一脉,布政使丘大人不但不会给三房求情,甚至会严厉责罚,虽然都姓丘,可三房狼子野心,如今抓到机会,丘大人势必不会手下留情。
四五个侍卫把从马背上下来的何生给团团围住了,余下的侍卫赶忙把马车里的丘静媛还有丫鬟婆子都给拉了出来。
虽然摔的有点惨,可丘静媛运气不错,她摔在了丫鬟晴红身上,而晴好则是摔在了丘静媛的掌事嬷嬷身上。
所以丘静媛除了狼狈了一点,被晴红头上的银钗子划破了额头,倒没有什么大伤。
晴红就倒霉了,虽然摔在了黄嬷嬷身上,可左手却撞到了马车壁上,这会痛的哎呦哎呦的惨叫,左手腕被摔断了。
至于黄嬷嬷最惨,不但身上压了两个人,还一头从车厢里栽到了地上,摔的重,额头直接是一道血口子,脸更是正面着地,被拉起来就红肿一片。
估计是年纪大了,这不侍卫刚放手,黄嬷嬷双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却是出气多进气少。
惊魂未定的丘静媛面色苍白,头发、衣裳凌乱,再没有了那盛气凌人的骄纵蛮横,被护卫搀扶着,身体还在瑟瑟发抖,估计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刚刚的危险。
“去找你爹娘。”何生把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小胖子放了下来,收回了长剑,冰冷的目光看向挡在面前的几个护卫,“让开!”
“你……”一个护卫刚要叫嚣,却被同伴给拉住了。
“听小姐的命令行事。”圆脸护卫忌惮的看了一眼何生,视线快速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果真就看到台阶上的湛非鱼和何暖。
之前在麟州府的酒楼,他们连一个武婢都打不过,更别提面前这个男护卫,再说这可是张同知都用平辈之礼相交的小姑娘,他们这些个护卫绝对得罪不起。
见护卫不敢阻拦,何生也没有再开口,三两步就回到了湛非鱼身旁。
即便看到了丘静媛,何生几人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高大人很快就会过来。”湛非鱼冷眼看着在侍卫安抚之下总算冷静下来的丘静媛。
今日若是其他官员来主事,凭着丘家三房的背景,丘静媛最多就被斥两句,但铁面无私的高县令必定会秉公执法。
新上任的镶武县县令正是高明达,原本即便要派新的县令也要等到年后,可朱县令卷着府衙的库银逃走了,主簿见状也跟着逃了。
县衙那些官吏没办法逃走的,也有样学样把库房里的东西搜罗着逃回家躲起来,听说连笔墨纸砚都没放过,虽说不能变卖换银子,可自己日后至少不用花银子再买。
最后整个镶武县衙也就冯县尉和捕快们在城楼守城,镶武县大大小小的事务是杨老将军和窦千户处理的。
后来渭州知府就把高县令派过来了,湛非鱼也才知道高县令和顾轻舟曾是同年,两人一起考过乡试。
不同于昏庸贪财的朱县令,高县令为人却是古板严肃又正直,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这些年仕途一般,渭州府衙当一个正七品的推官。
虽说县令也是七品官职,可毕竟是一方父母官,而高县令此前任职的推官只负责府衙的文书工作,手中没什么权利,此番也是算是升迁了。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奴婢刚刚差一点吓死了,幸好奴婢当时抱住了小姐。”晴红抱着断掉的左手臂哭诉着,还不忘记给自己表功。
丘静媛看着痛的脸都苍白的晴红,却是记下了她这份忠心,“黄嬷嬷怎么样了?”
“口鼻有出血,必须送医馆。”有懂得一点医术的护院起身回了一句,黄嬷嬷毕竟年岁已高,马车速度快,这么摔下来,即便是他们这些练家子都受不住。
丘静媛点点头,原本打算让两个护卫先送黄嬷嬷去医馆看大夫,毕竟是自己的掌事嬷嬷,可一想到还要找罪魁祸首算账,护卫若是少了,说不定就让凶手给跑了。
“小姐,小姐,小的该死,都是小的没赶好马车害的小姐受伤。”马车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他本就摔的头破血流,这么一磕头,半张脸都被鲜血给覆盖了。
“小的该死,可要不是那人突然冲过来砍断了车辕,小姐也不会摔伤。”马车夫吃人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何生。
丘静媛顺着马车夫的指向看了过去,看到湛非鱼一行人后,新仇旧恨顿时涌了上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他们砍断的车辕?”
马车夫忙不迭的点头,只想把自己摘出来免除责罚,“就是那个拿着剑的后生,就是他差一点害死了小姐!”
“给我上,给我杀了那贱丫头!”尖锐刺耳的怒吼声响起,丘静媛一手指着湛非鱼,厉声命令护院动手,“今日不是那贱丫头死就是你们死!”
几个护卫愣了一下,他们也知道丘静媛在丘家的受宠程度,他们今日若是退缩了,明面上三房不会对他们如何,可背地里他们这十来人绝对会死于非命。
所以在丘静媛的尖叫声里,护卫们对望一眼硬着头皮冲了过去,即便被打的半死不活,也好过回到黔中道被三爷和三夫人给杀了。
四周的路人一看侍卫拿着刀剑冲过来了,被吓的纷纷让开路来,瞬间,拥挤的街市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虽说冲过来的有十多个侍卫,可湛非鱼这边也就何生一人动手,何暖站在原地未动,余下四个护卫同样站在一旁,乍一看还以为是旁观看热闹的路人。
刀剑撞击的声音响起,护卫本来就是为了应付,所以何生动手之后,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护卫就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一个个似乎要爬起来继续战斗,可实在无能为力又倒回了地上。
“你们这群废物!”丘静媛气狠了,对着身边的护卫狠狠的踢了一脚,尖利着嗓音叫喊着,“都给我爬起来,爬起来啊!”
“小姐,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他们不行回去让老爷重新找一批护卫。”晴红赶忙安抚着气急败坏的丘静媛。
以前在黔中道,丘静媛横行霸道的时候,外人忌惮丘家自然不敢对她动手,所以护卫们“所向披靡”。
可他们遇到了何生,即便这些护卫身手也算不错,毕竟能让三房派出来保护丘静媛,肯定不是酒囊饭袋的草包。
可惜何生却有以一敌百的身手,这些护卫不是对手也正常。
“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见护卫的确爬不起来了,丘静媛恶狠狠的盯着湛非鱼,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即便面容妍丽,但此刻配上这阴狠毒辣的表情,却显得面目狰狞。
湛非鱼走下台阶,冷眼看着叫嚣的丘静媛,“闹市纵马,你该庆幸没有出人命,否则这会你就不能站着和我说话。”
“呸,不过是几条贱命而已,本小姐有的是银子赔!”丘静媛冷嗤一声,她正是气狠了,所以才带着人从钱家离开直奔镶武县找湛非鱼算账。
可这怒气憋了一路,越想越气,到了镶武县看到这些脸上都挂着笑容的百姓,丘静媛一下子就炸了,自己这般憋屈,这群贱民凭什么这么高兴?
所以丘静媛才会让马车夫加快速度,看着人群惊慌失措的逃窜着,害怕的哭喊着,马车里的丘静媛这才感觉舒坦了一点。
即便被马车撞死一两个人又如何,她以前在黔中道也不是没做过,一百两银子就打发了,也就一套头面的银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