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看着想不明白的小姑娘,殷无衍清冷的声音响起,“顾学士送来的。”
“老师?”湛非鱼双眼圆睁,再次拿起信笺看了起来。
银钩铁画的字迹锋芒毕露,和老师往日里的行草截然不同,“屈己安民,这看着像是策问题。”
“你认为哪个主考官敢出这样的题?”殷无衍声音没有波澜起伏,可凤眸里却有不屑的冷意闪过,何谓屈己?不过是软弱无能而已。
湛非鱼虽然不曾见过圣上,可这些年来大庆朝河清海晏、国泰民安,这并不是圣上仁德治国,而是因为对外,有大庆朝军队震慑蛮夷,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对内,朝廷设有三司监察百官,暗中有神出鬼没的禁龙卫,贪官污吏都不敢冒头,这才有现在的四海升平。
圣上是文韬武略、杀伐果决的明君,早年更是御驾亲征,大庆朝的皇室子弟除非是天生体弱的,基本都是文武双全之辈,几个王爷都是从疆场退下来的。
所以圣上和大庆皇室绝不会和屈己安民这四个字挂上钩。
湛非鱼认同的点点头,眼睛一亮笑道:“这若是殿试的题目,我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来破题如何,会不会被钦点为状元?”
大庆朝有圣上在,有顾学士在,有边关的诸位将军,又怎么可能出现灭国之危,殷无衍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小姑娘,她这秉性倒是合了圣上的眼缘。
“哎,不对,老师写这句话给大哥哥你干什么?”差一点被带偏了,湛非鱼再次回归正题上,老师换了笔迹,没头没尾的这话到底暗示了什么。
“等日后去了京城你再问顾学士。”殷无衍安抚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隐匿了眼底锐利和寒意,看来有些事的确要加快进程。
……
十月的晨光带着暖意,枝头虽坠着黄叶,可院子里一盆一盆的晚菊正妍丽。
邓治武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对面的小院,“黄叔,一会你随我一起过去。”
“二公子不必担心,当日刘和玉既然敢留在小院,必定是对湛姑娘有所求,此行一定会成功。”黄叔当时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只是即便死也要让人把邓治武带走,等回到京城有将军周旋,必定能保下二公子的性命。
黄叔诧异的是刘和玉不过是一介商贾,还是女子,可在大皇子的必杀令之下她竟然还是留下来了,不管是冲着什么,这份胆量值得人敬佩。
“我明白。”邓治武点点头,可一想到要从一个小姑娘手里讨银子,邓治武抓了抓头,满脸的尴尬和窘迫。
等邓治武和黄叔来到小院门口,还不曾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把圈椅搬到了廊庑下,坐着的重光翘着二郎腿,一副指点江山的博学姿态,“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胖丫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格局眼界太小了。”
正在看《论语集注》的湛非鱼,掀起眼皮嫌弃的看了一眼重光,“我不和读书时手板心都被夫子打肿的人讨论学问。”
朱子曾言:大处既是,小处虽未尽善,亦无妨。
儒家的说法是道分为大小,德亦分为大小,择大道行,即便有小差失也无所谓,瑕不掩瑜。
重光倏一下坐直了身体,顺势抽走了湛非鱼手里的书,“胖丫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这样可不行。”
湛非鱼没好气的瞪着捣乱的重光,“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有一县令治下有方,经常收受商贾的重礼给予方便,对百姓却宽容,天灾时亦强制县中商贾富户拿出米粮药材赈灾,试问,这是清官还是贪官?”
“不能说是个清官,但算得上是好官,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小德有出入又何妨?”重光一锤定音给出结论,盘剥百姓会导致民不聊生,可从商贾那儿收点银子无伤大雅。
湛非鱼也不辩驳,继续道:“此县令户部考评年年为上,二十年后官居二品,成为布政使,他下辖各州府官员有样学样的盘剥商贾,年年奉上孝敬,导致大批商贾纷纷搬离此地。”
“留下的商贾为了应付当地官员的盘剥,所售货物不是以次充好便是哄抬价格,最后却是商逼民反,原本富庶之地最后却无商贾前来,最后沦为贫瘠之所。”
被问住的重光愣了愣,虽然他知道湛非鱼此言有所夸大,但朝中最喜上行下效,圣上夸了某本书,京城各大书肆这本书绝对会售罄,宫中某个后妃梳了什么新发式,过几日京城的贵妇们但凡出门都会梳此发式。
不管是一个县或者一个州府疑惑是一道,若是没有商贾,重光可以想象会出现什么情况,百姓种的粮食卖不出去,而柴米油盐又没银子买,闭塞穷困最后就成了穷山恶水出刁民。
湛非鱼得意一笑,脆声开口:“若是上位者,但凡德行有亏,终有一日会演变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若是普通百姓却无妨。”
这就好比普通男子爱美色,至多嘴上花花,多瞅几眼街上走过的漂亮女子。
可朝中官员若是贪恋美色,即便他不会做出什么,可要讨好巴结他的下官必定会想法设法给他送美人,而这些美人很可能是强抢豪夺所来,可能是逼良为娼,也可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不和小孩子计较。”重光嘴硬的丢下话,起身往院子口走了过去。
一看到考了八次武举都没通过的邓治武,重光顿时感觉自己又是饱学之士,“小凳子,你来找胖丫头带你去刘家讨银子?”
饶是邓治武脸皮厚,这会也被重光臊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我不是……我……”
“解释就是掩饰。”重光啧啧两声摇着头,一手搭在邓治武肩头,“你这样不行那,既然去要债那就要脸皮子厚,你看看胖丫头,虽说是读书人,可论起厚颜无耻我都甘拜下风。”
院子里,湛非鱼无语的看着败坏自己名声的重光,重光叔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黄叔虽然备受邓治武尊重,也算是他半个师傅,可身份上还是侍卫,此刻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被打趣的手足无措的邓治武,再看着哈哈大笑的重光,黄叔再次感慨邓治武需要好好磨练。
平日里不察觉,这走出京城才发现,和别人对比起来,二公子就跟任人揉捏的小兔子一般,武艺暂且不说,心性不够沉稳,脸皮子也不够厚。
一刻钟之后,一辆马车三匹骏马直奔淮安府外的刘家镇而去。
昨日就收到了湛非鱼派人递过来的帖子,若是之前,刘家至多派刘和玉出面待客。
虽然是商贾,可毕竟是皇商,而且刘家主也好,八位族老也罢,自恃身份再加上年长,不愿意折了身份去见湛非鱼。
可知道大皇子在湛非鱼这里铩羽而归,刘家就不敢怠慢湛非鱼了。
当看到三匹骏马飞奔而来时,刘和锦一扫吊儿郎当的姿态,理了理衣裳随后大步走了过去,“湛姑娘大驾光临,刘家蓬荜生辉。”
马车帘子掀开了,殷无衍依旧顶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三十来岁,唯独一双凤眸锐利逼人,让人知道他绝不是普通的随从。
湛非鱼对着刘家姐弟俩微微一笑,随后握住了殷无衍的手跳下了马车,这孩子气十足的动作让人知晓即便是个小三元,可依旧是九岁的小姑娘。
“刘小姐,刘公子。”湛非鱼向两人打了招呼,随后介绍道:“这位是将军府二公子邓治武。”
即便早就查到了邓治武的身份,双方还是客套寒暄了一番。
刘家大宅开了正门迎客,却是最高的礼仪,而湛非鱼一行刚走到正院,刘家主亲自迎了过来,又是寒暄数句直到一行人在正厅落座。
“湛姑娘,老夫托大说一句……”刘家主开门见山的提起了刘和锋的家产之事,他的提议和刘和玉之前一样,与其现在从刘家提走五十万两银子,不如把银子留在刘家钱生钱,方是长远之道。
邓治武听到这里不由陷入了沉思,刘家主是把话掰碎了说,比如刘和锋名下有一座五百多亩的茶山,若是折价卖了也就五万两。
可如果继续经营下去,每年采摘的茶叶分为高中低三等,最低等也是一百文一斤,而清明前的上等茶叶根据茶树品种和炒制手法,最低的也要卖十两银子一斤。
所以这茶山只要经营得当,一年至少能赚万两。
“刘家主所言甚是,把银子拿走无异于杀鸡取卵。”湛非鱼白嫩的包子脸上满是认同之色,还不时点头,乍一看像是被刘家主的话给说服了。
可话锋一转,湛非鱼却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年纪小,也只在读书上有点天赋,至于湛氏族人也都是朴实的农人,只会伺候庄稼,无人能帮忙。”
金林村湛氏一族如今虽然不错,可也只是和上泗县邻近的几个村子相比,皇商刘家这样的商贾,湛氏族人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湛姑娘这是决定钱生钱了?可邓治武一想到急需要银子的大哥,不由紧张的攥紧双拳。
“据《茶经》记载,茶叶采摘后要经过蒸、揭、拍、焙、穿、封等复杂的工艺,之后还要定价然后贩卖出售。”湛非鱼端起茶杯闻了闻清香四溢的茶水,“但凡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错,这茶山只怕会亏本。”
刘和锋能当甩手掌柜的,那是因为他是刘家嫡系,而且还是家主这一支,茶园的伙计也好,茶叶铺子的掌柜的也罢,没人敢中饱私囊。
可换了湛非鱼这个东家,是盈利还是亏损就说不定了。
刘家主即便不管事,可曾经也是刘家的掌舵人,湛非鱼像她说说即便会读书,可也只是个九岁小姑娘,见识有限,可刘家主和八个族老没想到湛非鱼这么难缠。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湛非鱼给出了方案,“我日后会去京城,刘家主若是有诚意合作,不如以物换物,我只要京城的产业,南宣府的产业也可,若是总价超过了五十万两,我和刘家可以共同经营。”
身为皇商,刘家的大本营在江南道,可生意却是遍布大庆朝,京城更是如此,在京城没有铺子那还配叫皇商吗?
更何况,京城的铺子除了赚银子之外,也是为了打探消息,为刘家的生意铺路,湛非鱼这么一置换,那等于是生生的从刘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绝对不行!你简直异想天开!”脾气暴躁的八族老第一个出声反对,怒火冲冲的瞪着湛非鱼,若不是知晓她身份,八族老绝对把茶杯都砸过去了,她还真敢想!竟然盯上了刘家在京城的铺子!
……
可换了湛非鱼这个东家,是盈利还是亏损就说不定了。
刘家主即便不管事,可曾经也是刘家的掌舵人,湛非鱼像她说说即便会读书,可也只是个九岁小姑娘,见识有限,可刘家主和八个族老没想到湛非鱼这么难缠。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湛非鱼给出了方案,“我日后会去京城,刘家主若是有诚意合作,不如以物换物,我只要京城的产业,南宣府的产业也可,若是总价超过了五十万两,我和刘家可以共同经营。”
身为皇商,刘家的大本营在江南道,可生意却是遍布大庆朝,京城更是如此,在京城没有铺子那还配叫皇商吗?
更何况,京城的铺子除了赚银子之外,也是为了打探消息,为刘家的生意铺路,湛非鱼这么一置换,那等于是生生的从刘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绝无可能。
“这绝对不行!你简直异想天开!”脾气暴躁的八族老第一个出声反对,怒火冲冲的瞪着湛非鱼,若不是知晓她身份,八族老绝对把茶杯都砸过去了,她还真敢想!竟然盯上了刘家在京城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