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公堂一游
赵县令的侄子被被人打伤了,县衙的捕快来的很快,这边湛非鱼几人洗漱之后,刚坐到雅间还没来得及拿筷子,雅间的门就被人踹开了。
“呦,老子见过胆大的,还没见过你们这般胆大包天的!”为首的捕头黑胖高壮,一脚踩在凳子上,凶恶的目光自湛非鱼几人身上扫过。
余下的捕快,两人守在门外,四人则在雅间里一字排开,右手放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气势汹汹,似乎随时都能把湛非鱼几人斩于刀下。
殷无衍吝啬到一个眼神都没给闯入的几个捕快,拿起勺子先给湛非鱼盛了一碗汤,浓郁的菌菇香味扑鼻而来。
“老子说话你们没听见吗?”被无视的曹捕头怒喝一声,粗壮的胳膊抓住桌子边缘要掀桌子,得罪了三公子,还想吃饭?吃牢饭吧!
重光右手轻飘飘的放在桌面上,笑眯眯的曹捕头。
猛地一个发力,桌子却是纹丝不动!
曹捕头愣了一下,只当这桌子太沉,再次用力,可满是横肉的老脸都涨红充血了,桌上的碟子都没晃动一下。
“重光,把人丢出去!”殷无衍冷声开口,以免曹捕头的口水飞溅到菜肴里。
“你们还敢动手?”曹捕头怒喝一声,右手猛地要拔刀,可重光却抢先一步上前。
几个捕快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都没看清楚重光的动作,只见曹捕头的大刀已然被重光夺去了,关键此刻这锋利的大刀正架在曹捕头的脖子上。
“行了,都出去啊,我还没吃饭呢,这饿狠了,手一抖,啧啧……”重光嘚瑟的笑着,还故意抖了抖手,似乎握不住大刀一般。
脖子处一痛,有温热的血液自伤口流了出来,吓的高壮的曹捕头瞬间成了狗熊,声音哆嗦起来:“都让开!都让开!”
几个捕快哪里敢撒野,一个个都退到了雅间外,唯恐重光真的手抖把曹捕头给抹脖子了。
其余几个纨绔还有客栈掌柜、伙计的都傻眼了,这几个外乡人竟然连衙门的捕快都敢挟持,难怪敢伤了赵三,这是有恃无恐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滚吧,小爷赶着吃饭,没时间招待你们。”重光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曹捕头的屁股上,把人踢出去之后,手中还沾着鲜血的大刀也丢了过去。
哐当一声响,被刀柄砸到了脑袋,曹捕头痛的嗷了一嗓子,一摸脖子上的伤口,更是睚眦欲裂的吼起来,“给老子把这个凶徒抓起来!格杀勿论!”
六个手下吆喝着,举着大刀向着重光砍杀过来,看这凶狠的架势根本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哪管什么生擒。
砰砰砰!双手负在身后的重光踹了几脚,六个捕快叠罗汉一般摔在一起,痛的哎呦哎呦惨叫着。
“曹头,这是个硬茬!”脸朝下摔的鼻血直流的捕快吃痛的开口,怂了吧唧的往后挪了几步,却是不敢上前。
曹捕快恨的咬牙切齿,可也知道重光的身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回衙门!”
回到雅间里坐下,重光刚拿起筷子,殷无衍指向放一旁用来配羊肉吃的白面馍馍。
“爷,你让我吃这个?”重光委屈了,自己才把闹事的捕快赶走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不给吃,就让自己啃馍?
殷无衍懒得说话,湛非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重光叔,估计衙门的捕快很快就回来,你不先吃点垫垫肚子?”
“我……”重光气结,认命的拿起一个馍,夹了一大块葱香羊肉塞里面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果真,片刻的时间,楼下传来了嘈杂声,“衙门抓捕凶徒,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二十多个气势汹汹的捕快外加二三十个衙役直接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侯县尉。
看了一眼没动静的楼上,侯县尉冷声道:“可查清楚这几人是什么身份?”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割破了一点皮,可对曹捕头而言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曹雄走在淮县的大街上,谁不毕恭毕敬的喊一声“曹头”,这个场子不找回来,日后还怎么在淮县立足!
“大人,已经问过赵掌柜,只知道是从府城过来的,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带了两个护卫,一个丫鬟,两个马夫,整整一马车的行李,属下之前去后院看了一眼,拉马车的三匹马都是良驹。”
财帛动人心!一头耕牛至少值五十两银子,而普通马匹至少是一百两,若是良驹的话,三五百两甚至千两白银都可能。
曹捕头在县衙当值,他一个月的俸禄也就十五两银子,不过既然是捕头,总有些孝敬,而这些银子加起来有时候比俸禄好高。
当然,曹捕头每个月也要拿些好东西孝敬侯县尉,所以不管那些被送上厢房的行李,这三匹骏马足可以让他心动。
“敢出手伤了赵三,只怕是踢到铁板了!”侯县尉面色一沉,他贪财,可也有脑子,所以这些年才能牢牢坐稳这个位置,“你们两个跟我上去看看。”
囫囵吞枣般的啃了两个馍,重光满脸怨气的靠在雅间外的墙壁上,一看到上楼的侯县尉几人,眼刀子咻咻的戳了过去,什么时候闹事不好,偏偏卡在饭点上。
“这位壮士,不知贵主子尊姓?”侯县尉拱手寒暄,摆出先礼后兵的架势,“我乃淮县县尉,之前有人来衙门告官,说是有人纵仆行凶,差一点伤了人性命。”
重光斜着眼打量着侯县尉,态度轻慢而张狂,“那小子敢对我家姑娘出言不逊,别说小惩大诫伤了他,就算要了他的狗命也是他咎由自取。”
看着侯县尉不但没有怒意,态度反而更为恭敬谨慎,重光抬手指了指曹捕头三人,“至于他们,哼,不过是披着官服的狗腿子罢了,二话不说就想掀桌子,我家姑娘胆子小,我只好把人打出去。”
赵三什么德性,侯县尉一清二楚,只是恼火他三杯马尿下肚就不知道轻重。
府城来的贵人,一个小姑娘身边就跟着六七个人,明显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赵三也敢调戏,没割了他脖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不管如何,还请小姐去衙门说清楚。”侯县尉顾虑到赵县令只能先把人带去衙门,到时候这个烫手山芋就和自己没关系,真得罪了人,那也是赵三得罪的。
赵三伤了喉咙差一点窒息而死,不管如何他也是苦主,侯县尉此举已经极其客气,这要是一般老百姓的话,估计直接就让捕快拿绳子把人绑到县衙了。
“行吧,出手伤人的是我,这就跟你们去县衙走一趟。”重光倒也干脆,这轻飘飘的语调,好似是去县衙一日游。
“稍等。”丢下两个字,重光转身往雅间走了去。
“大人?”曹捕头不甘心的开口,可话还没说完,侯县尉警告的目光就瞪了过来。
曹雄这些捕快平日里和赵三狼狈为奸,侯县尉是懒得管,可就如同这护卫所言,伤人的是他这个护卫,想要让他家小姐去县衙,赵三还没这个资格,侯县尉更不愿意得罪府城的贵人。
世家重规矩,后宅的千金小姐很少抛头露面,更别提去府衙了,这要是坏了对方的名节,到时候贵人追究下来,侯县尉可不想摊这一趟浑水。
半晌后,原本以为重光会进去回禀一声,哪想到他竟然拿了个白面馍出来了,“走吧,前面带路。”
侯县尉老脸僵硬了几分,这果真是有恃无恐!
客栈外早就站满了看热闹的路人,当看到二十多个捕快,还有三十多个衙役,黑压压的一群人竟然就为了抓捕一人。关键是重光看着不像是江洋大盗,更像是懒散不羁的世家公子,尤其是他一边走还一边啃着馍,这让围观的百姓都傻眼了。
赵三在医馆喝了药就回县衙后的宅院里了,这会听到小厮的话,赵三蹭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声音依旧嘶哑,却透着要报仇的恨意,“又是侯县尉?”
小厮一脸狗腿的凑过来低声道:“三公子,侯县尉说那贱丫头来头不小,估计是府城哪个大家族的千金,而且动手的是她的护卫。”
若是小姑娘动的手,曹捕头还能把人抓起来,可动手的是护卫,冤有头债有主,这又是府城的贵人,侯县尉肯定会阻止曹头抓人。
摸了摸肿痛的喉咙,赵三忿恨不甘的捶了捶床沿,“你去告诉汪县丞,让他按老规矩来!”
“是,小的这就过去。”小厮连忙应下。
被带上公堂的重光就这么被人晾在这里了,小吏话说的很明白,原告伤的太重,这会还在医馆,重光这个被告只能等着,没直接上板子给他一个下马威已经是汪县丞高抬贵手了。
湛非鱼在殷无衍的陪同下,把淮县大街逛了一圈,等两人到县衙这边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这后生可惜了啊,那可是赵县令的侄子。”百姓甲一脸同情的直摇头。
百姓乙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公堂上凶神恶煞的捕快,这才低声道:“怎么就不失手把人给弄死了,也算是给淮县除了一害。”
“你想死啊,这种话也敢说!”百姓甲惊恐的恨不能捂住说话人的嘴巴,直接拽着他胳膊就退到了人群外,这话要是被赵三听到了,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湛非鱼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听着四周百姓的议论声,皱着眉头道:“赵三在淮县横行霸道,赵县令就这么纵容他?”
以前在南宣府,虽然章知府手中的权利被仝同知给架空了,可名义上他还是一府之首,赵县令这般纵容侄子鱼肉百姓,只要证据确凿,章知府完全可以把赵县令法办。
“赵县令是个胆小的昏官!”禁龙卫遍布大庆朝各个州府,赵县令的情况殷无衍早就知晓,这样的昏官在大庆朝并不少。
赵县令胆小怕死,所以赵三即便在淮县横行霸道,可他也不敢闹出人命来,只能仗势欺人罢了。
至于赵三那恶心的癖好,只要他愿意给银子,有的是人家愿意把赔钱货的小丫头卖给赵三当丫鬟。而签了卖身契之后,这些小丫头是死是活都在赵三的掌控之下,即使是官府也无权干涉。
赵三和淮县这群富家子弟横行乡里,可他们都不敢闹出人命,把人打伤打残了,自然有小厮家丁来顶罪,到时候再赔个三五十两银子,这事就过去了。
而对寻常百姓而言,人也没死,又赔了银子,关键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所以赵三这群纨绔也好,赵县令这个昏官也罢,他们都不是好人,偏偏又没踏出界限之外。
“在赵县令调到淮县之前,上一任县令是个贪官,苛捐杂税导致淮县旱灾那年差一点民变。”也是陈家行事越来越出格,圣上才有了动一动陈家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偏向章程礼。
淮县地处江南,风调雨顺,又因为接近府城,百姓可以说是丰衣足食,朝廷在江南等地是每亩良田纳三斗,若是碰上灾难,偶尔还会减免。
可上一任县令除两税之外,又加收丁钱与徭役,还有名目繁多的田赋附加税,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等等。
逼得淮县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连天,而赵县令任职后,朝廷的徭役是给银子的,可这些银子却被赵县令用各种名目给截留了,但他也废除了其他乱七八糟的赋税,被盘剥的百姓不但没感觉被剥削了,一度对赵县令感恩戴德。
“淮县商贾也有闹出人命案子的,赵县令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商贾只需要赔银子就可以结案,无需偿命。”殷无衍看了赵县令的生平后,也很是无语,按照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这样的昏官早就被下大狱了。
可这里是江南道,是陈家的地方,陈渭彬这样的清官待不长久,赵县令再昏庸也好过上一任横征暴敛的县令。
“还能这样当官?”湛非鱼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了,赵县令这样的昏官就好似钝刀子割肉,不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却也能让你有冤无处伸,打碎牙齿和血吞。
“章知府会处理。”殷无衍安抚的摸了摸自家小姑娘的头,即便她偶尔言语显得太冷血无情,却还是个柔软的小姑娘,心系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