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过了洛轻鹿的情况，杭清穹突然明白了为何若天说，不需要杀她。
因为洛轻鹿注定就活不了多久。
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身体。洛轻鹿的魂魄和身体只是勉强组成在一起而已，这不是复活，这只是一具拥有自主意识的傀儡。
由苏暮暇亲自捏造了魂魄的，自主意识的傀儡。
“你们不要这么难过呀。开开心心一点的，不好吗？”洛轻鹿的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她现在胸口以下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
杭清穹在探查洛轻鹿的魂魄时，发现洛轻鹿的魂魄损耗极其严重。她的魂魄想要控制这具身体，几乎要倾尽全力。
在这种情况下，魂魄的损耗是极快的。因为这两天经常在外面玩的缘故，如今洛轻鹿的魂魄已经所剩无几。
这也是为何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缘故。
“采夕。”洛轻鹿轻轻喊道，“帮娘把之前咱们买的那些东西拿过来，好不好？帮娘戴上，娘可喜欢我们一起买的那些东西了。”
闻言，苏采夕轻轻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将那些饰品都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给洛轻鹿戴上。
“来，我的宝贝女儿，跟娘亲抱抱。”洛轻鹿张开了自己的双手，与苏采夕拥抱。
“别难过，孩子。”洛轻鹿双手捧住了苏采夕的脸颊，“娘这两天呀，很开心。我已经知足了。虽然真的很想很想再陪你们一会儿呀。不过，对于娘来说，这两天多出来的生命，已经是我最宝贵的回忆了。”
苏采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洛轻鹿。
“好孩子，不要为娘伤心。你应该为娘高兴。有你们这样的丈夫，女儿，真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啦。能看到你长大后的样子，娘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洛轻鹿轻声道。最后的死而无憾几个字，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
轻轻的一个“死”字，同时挑拨了在场四个人的心弦。
“清穹，你也是个好孩子。你带采夕出去吧，好好照顾她，好吗？你要答应我。”洛轻鹿看向杭清穹。
杭清穹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拉住了苏采夕的手，将她带出了石室。
现在，石室里就只剩下了洛轻鹿和苏暮暇。
“暮暇，暮暇，过来。”洛轻鹿轻声呼唤道，朝苏暮暇伸出了手。
苏暮暇伸手握住了洛轻鹿的手，在洛轻鹿的身边跪下。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洛轻鹿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洛轻鹿的手已经变得冰凉了。而且苏暮暇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洛轻鹿握着他手的力道在逐渐变小。
“暮暇，我不舍得你呀，还有采夕。”洛轻鹿还在强颜欢笑，但她的眼角还是滑下泪珠来，“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了。但是这么快又要离开你们。我舍不得们你们呀。”
“我……我也是。”苏暮暇几乎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三个字。
“但是，我也很感谢你，还有清穹那个孩子。如果不是你们，我连这几天的快乐都不会拥有。”洛轻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谢谢你们。我以前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暮暇，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洛轻鹿的意识显然已经模糊了起来。她的魂魄马上就要消耗殆尽了，现在洛轻鹿的手几乎全靠苏暮暇一个人紧紧地握着。
“你怎么不说话？暮暇，我有点累了。我还有点饿。还有采夕给我买的白方糕吗？还是清穹给我们买的？那个白方糕真的很好吃，暮暇，你再……再喂我吃一点，好不好？”洛轻鹿的声音很轻，但是苏暮暇还是听得仔细真切。
他一手握着洛轻鹿的手，另一只手取出了一块白方糕，小心地放到了洛轻鹿的嘴边。洛轻鹿轻轻地张嘴，只咬下了一个小小的角。
“味道真好呀。难怪采夕这么喜欢吃东西。好吃的东西，谁吃了，都会开心的呀。”洛轻鹿笑起来。但她都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暮暇。”洛轻鹿轻声喊道。
“嗯。你说。”苏暮暇回应道。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我死了之后……不要再试着救我了。就让我这么去了吧。人死不能复生，有你们，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洛轻鹿轻声说道，“我不想，给你们，增添什么负担。我想你们从此以后，没有我也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都要，一直，开心地活下去。”
“没有我，也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洛轻鹿的声音越来越轻。
“暮暇，答应我。”
这句话已经几不可闻。
苏暮暇努力地不让自己流下眼泪来。他很想在这个时候笑一下，给洛轻鹿看看，让她看看自己的笑容。可是无论苏暮暇如何努力，他的嘴角都挑不起来。
“好，好。我答应你。”最终，苏暮暇低声回答道。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拒绝过洛轻鹿任何一件事。
所以面对洛轻鹿最后的一个要求，苏暮暇无法做到不答应。
听到苏暮暇答应自己了，洛轻鹿轻轻地笑起来。
“暮暇，你出去吧。你出去，陪陪采夕。”洛轻鹿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去陪陪她吧。不要在这里等我。我不想你看到。”
“不想你看到。”
洛轻鹿重复了一遍。
苏暮暇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将洛轻鹿的手放下，就倾尽了苏暮暇的全力。
——也确实倾尽了苏暮暇的全力。
让他把洛轻鹿放下，又是何其艰难的事情？
“谢谢你。谢谢你们。”
在石室的门开启和关闭的时候，洛轻鹿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门开门关的声音之中。
……
苏暮暇独自一人坐在魔罗门的门口。
而苏采夕则是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头。
杭清穹在苏暮暇的身边坐下，陪苏暮暇一起看着天色将晚，夕阳漫天。
“抱歉。”杭清穹低声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怪你。”苏暮暇摇了摇头，“像是鹿儿所说的，她很感激你，也很感激我们。至少她这两天过得很快乐。”
“你当真放下了？”杭清穹有些怀疑地问道。
这个问题，苏暮暇思考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不可能放下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苏暮暇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什么。”
“有了修为，有了实力又如何？最终，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苏暮暇说完之后，便是长久地沉默。
“小子。”苏暮暇突然喊道，“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以后，不要步我的后尘，明白吗？”
杭清穹一愣，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