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门外,夜昙海上的长长恢弘的御尺桥——曾经的白砭玉长桥的尽头。
本该是高耸入云的帅塔战垛,此时已完全看不见了,已然被人改造成了一座奢华的宫殿。丹霞明月,华星出云。
有一人站在这处宫殿最高处,静静地望着远处根本看不见的北方,仿佛那一片夜色莽莽的山海与高高的城墙之后,有什么绝色美景。而在他的肩上,站着一只小巧的像普通家燕,身上的羽毛却有不同寻常的炫目华光,就连眼睛都看起来格外的灵性。他时不时会抬起手指,将手中碾碎的灵丹,喂到它的嘴里,食指偶尔抚过它的头时,那双黑眸都似瑄墨龙鳞敛去一身无尽锋芒。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
“——爵爷。”刷地一下,有人瞬间出现在他的背后。
他嗯了一声,也不回头。
“匡海坊有报,有人在购买狐戈锐的左水。”
“谁。”弗羽王隼淡淡地问了一句。
“封家。”
“封家?”弗羽王隼捏着灵丹碎屑的手停了下来,嘴角轻轻一勾,“有意思,卖了。”
“是。”
“净博罗亦有报,说,杨侍郎已死,李简明已就任,一切顺利。”
弗羽王隼停了太久,那燕鸟似乎等不及了,啄了他手背一口。他笑起来又碾碎了半颗九品的灵丹,“百万别急,前广肯定会告诉你,你娘亲现在的消息的。”
前广的后背一下就僵住了,他吞吞吐吐地了半晌,最终在弗羽王隼的余光之下不得不咬牙说道,“匡海坊那边收集的情报都显示,夫人她,她最近很好。”
弗羽王隼似乎并没有打算追问,“你退下吧。”
前广退下之后——
忽扑腾扑腾几声,从一旁的阑干之后翻上来一个格外灵秀的孩子。他负手走到弗羽王隼的面前,“你的手下在撒谎诶。”
弗羽王隼淡淡地瞥他,“睡醒了?”
灵山伸了个懒腰,“倒没有睡醒,只是听到你手下来了,就忙醒过来了。结果,他竟然骗你。”
“前广并非不忠。相反,他就是太过忠心与我,生怕我知道了什么会冲动行事。”弗羽王隼抚摸着百万的脑袋。
“那你就不担心主人的安危吗?!”刚才还像瓷娃娃的灵山,这会虽笑着,可露出的那一排尖锐的獠牙也格外的恐怖阴森。
“……”弗羽王隼没有说话,他只是又抬起头来,长长久久地看向远处。
一缕风绕过他鬓边的羽徽,带起化力燃起的金光熠熠,随手落于他指尖,他抬指轻吻那缕风,稍朝前拂去,似送至视线所及的北方。
望念这缕风,能得天眷怜,穿透这无穷无尽的黑夜,吹至她的枕边。
能。
他攥紧了手指。
转眸看向身后熊熊燃烧着无尽火焰的夜昙海,指与口中长哨,两道黑光至上而下从夜昙海深处欢啸而起——
弗羽王隼抚摸着肩上的百万,“乖,不急。”
说罢。
他从这高高的殿顶终身一跃,百万腾空飞起,身旁飞舞的两只鹰王,也跟着他朝夜昙海坠落的身影欢快地厉声尖啸。
漫天无数道金光从天空坠落,像围绕着他们下了一场金光闪闪的暴雨,弗羽王隼张开手掌,屈起双膝,明王弓出现在他的手中,他保持着坠落的姿势眯起眼睛拉开黑金色的弓——
明王箭自他指尖凝聚而出。
轰隆。
在他无限接近夜昙海漫天燃烧起的火焰那一瞬间,明王箭激射而出,轰然引爆了他脚下那无尽的火海,爆炸深陷下落数个套在一起的漩涡,他一层层地踏破那些火浪形成的音爆,落在夜昙海的深处。
神蜗沸腾的火焰像水滴一样从他四周滴落,却瞬间被化力的金光所吞没,仿佛无穷的金色化力与神蜗的火焰纠缠在一起,像一条被弗羽王隼踩在脚下的龙。他仰起头来,长发漫天飞舞,黑色的鹰王敛翼匍与他身侧,那缕绕过他羽徽的风,温柔地掠过他一双金瞳,飘过他的唇畔,依依不舍地朝着北方去了——
“等着我,很快,很快的。”
“我一定,会去接你。”
“幺幺。”
……
靠在湫池阑干上,墓幺幺垂目看着远远的南方,刚从兮风的寝居离开,想冷静休息一下,忽被远处的一缕光所吸引了。像是一只金色的蝴蝶在夜色中翩翩飞来,可掠过她眼角,拂过她唇畔时,她探出指尖去试探——
却发现。
那不过是一缕被雩芳谷不夜的光,所耀幻的一缕风罢了。
可莫名的,她的指尖却忍不住长长停留在唇角刚才风吹过的地方,恍惚怔忪地像是陷入了一场奇怪的幻觉。
“幺幺。”
她瞳孔一震,还未从恍惚中回过神,于是猛然惊喜回过头去——
有些昏沉的视线里,看清了来人,眼眸一下就暗了下去。
“狐玉琅。”
《半扇孤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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