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晚归的时候,见自己家门紧闭,偏房的灯珠也俱熄了只有堂厅亮着,袖中尖刀藏于掌心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门。
吱嘎一声,房内众人皆望向他。
“哎我老头回来了。”王大娘眉开眼笑的,又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外面的夜色。“哎呦这都这个点了,我得去看我那几个小兔崽子睡觉了。那姑娘,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你们聊正事。”
“嗯。”姑娘带着面纱,噙笑看向王师傅。
王大娘走时把门细心的关了,不大的厅内只剩下两个人,反而好像更加逼仄了不少。王师傅自己提了开水也不泡茶倒在一个茶杯里咕嘟嘟连喝了几杯,才找了椅子坐下,开口道:“那条小龙在我那孩子那看着?”
“嗯,你小儿子很喜欢哈睿。”她倒是承认的很快。
“何须费这个功夫?我早说过了,我早已不在乎我妻儿死活,你想来找我问什么,要什么,直来便是。”王师傅放下茶杯。“嗯,幺幺?”
“我并不是拿他们威胁你。”墓幺幺缓缓摘下面纱,轻轻掀起眼帘看向王师傅。“我爹他既要留下你的妻儿,我便绝不会对他们出手的。”
此时王大娘的笑骂声隔着门传来,听起来像是几个孩子闹着不想睡觉,缠着哈睿不肯撒手的样子。
她的眼神望向门外,似有些出神。
王师傅看着她的侧脸,她今日淡妆素寡,眼睛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于是看起来像是静态的琉璃珠那样亮闪闪的。
幺幺好像有些变了。
可具体哪里与之前不同,王师傅仔细想想,也说不出来。
“王师傅。”她忽然喊了一声。
他没料到会从她嘴里突然听到这个称呼,一怔竟忘了回应。
“我爹大抵是很羡慕你的。”她转过眼神,看向他。
王师傅有些接跟不上她的思路。
可墓幺幺却忽地话锋一转,“哈睿的师父,是不是明伯伯?”
“……”王师傅一下愣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墓幺幺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他迟疑了许久,“公子他……”
“我爹他不想让我知道。”墓幺幺好像知道王师傅会说什么,先行说了。
“哈睿应该不可能知道润明的身份,更不可能知道润明和你的关系,不是他告诉你的吧?”王师傅反问。
墓幺幺摇了摇头。“哈睿那种单纯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想到呢。”
“那你到底……”
“御尺桥一战,我始终感觉到背后有人在刻意推动这场战争。而遇见哈睿之后,从他嘴里了解到了‘老师’这个人的存在。起初我一直以为老师这个人,可能是圣帝派来的人。毕竟圣帝想借此战除掉弗羽家,除掉弗羽王孙这根眼中钉,用这场战争做掩护最合适不过,他有十成的动机也不为过。但我又从哈睿那里知晓,老师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夜昙海。”她说到这里,忽又突兀地换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话题。
“我爹留给我的第二封信,只有寥寥一句,让我去重英堂等一人。我去了,见到了……汪若戟的儿子。”
“……”王师傅没有接话,瞳孔一刹那收缩了一下,随机恢复了平静。
“看来他与圣帝宠妃曦露有一个私生子的事情,在你们之间,不算是秘密了。”墓幺幺料定了他早就知道,也不意外。
他张了张嘴,欲言,可又停下来只变成了一口浅浅而复杂的叹息。“此事太过复杂,就算我知道,也只仅限于知道而已。”
墓幺幺勾起了嘴唇,“那你是变相承认了,十宴原来并没有骗我,他竟真是我爹和曦露的孩子。”
王师傅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意了,正准备解释。
可墓幺幺却打断了他,“我爹他和曦露之间到底有怎样的露水情缘,与我并无任何关系,我也并不想多去探究。我也能猜想到以圣帝那种性格,会怎样去强迫我爹烧死了自己一家老小。但人已故,事已非,过去恩怨情缘,是是非非,君子难断。”
这件旧事的重提让王师傅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应该说很少见到他会如此难以压抑住愤怒恨意的样子了。
墓幺幺看在眼里,并未继续就此事多言,“只是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再与哈睿告诉我的时间搭上线,我便发现。‘老师’的出现时间,正好是多年前王家庄惨案发生之后不久的事情。……
倘若老师真的是圣帝安排的人,那么圣帝得多年前就已经在妄图操控与荒人开战除掉弗羽家。可是那时,圣帝刚刚逼我爹害死全家老小,又拿高翊要挟楚相不得不屈尊供职于他麾下,又因长公主一事杀了许多将军连坐许多大臣奉事,新提拔的那些将军又不可能一时半会派上用场,朝廷虎门军事疲靡萎缩。大隆这几个大家族,初家又突缝幼孙变故实力大损,天狐族族帝狐狂澜又屡出乱子,临仙门中规中矩,怀婵阁阁主闭关冲击九化等等等等……这只是内忧,还不算外面剩下那四国的虎视眈眈。那一个时间段,圣帝可以说应该是寝食难安,坐卧难待。内忧外患,他只剩下弗羽家这一个大树能乘凉,他那时莫说对弗羽王隼起了杀心,恨不得把弗羽王隼捧上天,在祖祠里为弗羽家立宗立匾,哪里有余心和胆量去得罪弗羽家,又怎么可能在那时便布下老师这颗棋子对意图弗羽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