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幺幺目光掠去,见楼下池上水面坐了两位出尘美人儿。一身鹅黄一身粉黛,一人抱琴,一人吹笛。她们赤足端坐在池中芙花之上,那细柔的花茎连弯都没有弯上一分,像是其上坐着的这两位佳人还不如露水的重量。她们顾盼生姿,年纪看起来很小,可容貌艳丽不可方物,风情万种。当着圣帝的面她不能用生灭力去观察,但通过那水面连涟漪都不晃一下的样子,便能猜出来,这两位娇娥,美已足美,修为也绝不俗。
她注意到这两个仙子的装扮绝非隆国本土,脚踝处刻着让人过目不忘的艳靡红云图腾。她依稀认得出来……这是衡国十七/大宗之一的——
片赤英霞堂的宗徽。
“片赤英霞堂的步虚词,倒是名不虚传。”圣帝抚掌,“赏。”
两位如花美人儿足尖点在花瓣上屈膝行礼,妩媚动人。
片赤英霞堂,也是有一位尊者的。
他这时望向墓幺幺,“可喜欢?喜欢的话便带走。”
好像这两位来头不小修为不低的美人儿不过是一件随手可送的什么物件。
墓幺幺忙谢绝了。
一顿早膳,圣帝到是让她见了数十种来自不同门派的贡品。这些门派,皆是十族十七/大宗所贡,品式新奇,珍宝无数,可到了圣帝眼中,都不过好像是随手赏给子孙拨浪鼓一样的小玩具那样不在意。
“到底是幺幺。”圣帝放下手中的筷子,已是吃饱了。“眼光比煌儿和小十三还要高上不少。”
“圣帝恕罪,只是我素日糙莽,配不上这些宝珍隋珠……”她解释道。
他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上茶。”
监吏端过早早泡好准备好的两杯茶,呈了上来。
“幺幺不喜欢喝茶是吧。”圣帝看着她并不动杯子,“看孤这记性,真是老了。”
“因为平日里吃甜食吃惯了,受不住茶苦。”她笑起来。
“孤如你这般年幼时,也受不住苦味。”他端起茶来,吹去上面的茶气,“但是孤自打出生时起身体便落有病根,体虚多病。有记忆时,便是常年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哥哥弟弟们偶尔吃次药都会有糖粒果脯送服,但孤常年用药也未吃过一颗糖粒一颗果脯。”
一旁的监吏早就退下了,只留他们两人坐与亭下。
墓幺幺适时地低眉,沉默着听他继续说。
“孤幼时总因此而恼火,母妃便说,忍一忍,忍到习惯就好。孤便忍着,忍到孤身体康健再也无需喝药,却总觉少了点什么。登基时,有人为我端了一盏茶,孤本不喜欢,可人说,帝不知苦忍不得苦,又怎知百姓苦,又怎忍得万民之疾苦。从此,孤便再也离不了这苦茶一杯了。”
“但是。”圣帝一口已喝入半盏茶,完全不像是品
茶那样的细慢。“孤忍了半生,也没有习惯。旁人只见得如今大隆邦事来济,各贡厥珍,帝王身侧,允瑰允丽,惟淑惟珍。但……若不是身为帝君坐于王座,谁愿意吃得苦中至苦,忍得常人不得忍。”
“……”墓幺幺此时抬起头来看向圣帝。
“不过。”圣帝并不在意她的注视,反而和蔼的笑着说。“好在是茶不尽全苦,忍过之后,甘于苦后。帝王之茶,更应如此,应有——美玉生盘石,宝剑出龙渊,自也当是血海立王座。”
“孤年幼时被迫食尽药苦,而立时被迫食尽茶苦,当年长时又被迫食尽人情更苦。可孤如今端于巅极……”他端起茶盏,将那剩下的半杯茶一口喝尽了。“谁迫得孤吃得药苦,孤便斩他。谁迫得孤吃茶苦,孤便斩他。谁迫得孤食人情苦痛,孤便,斩他!”
他放下杯盏,掀起眼帘。
刚才柔和的琥珀色瞳孔此时已经消失不见,无目之瞳在晨光之中宛如圣光之下日食,是常人望一眼便会战栗软倒,可怖而无可及的绝望黑洞。
墓幺幺的手指也在发颤。
圣帝的精神威压对此时的她而言是巨大无极的压迫,可是她知道如果在此时撑不过去,那就满盘皆输。
她心知肚明圣帝这莫名其妙的早膳从头至今的含义。
圣帝在告诉她。
五族十国十七/大宗,只是明面上有多少已投靠他圣帝。
他在警告她,他的权势滔天威蛮。
而如今这番话。
是在警告她,他圣帝要谁死,就一定会让谁死。
换句话说。
他要汪若戟死,要你霸相府灭族,就一定能做得到,就一定不会让你墓幺幺有任何反抗之力。
“煌儿气盛,小十三性烈。唯独你……”他声音忽又转了轻柔,“很像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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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还有更新,别着急。
昨天宝宝打疫苗不舒服缠着我就没更新,所以今天补更多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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