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希媞冷冷的盯着那个一脸感慨,说着古怪话语的年轻人,心里却正在想着要不要一剑刺死他,然后缀上大队,一起去拼杀一场。却看见那个家伙回过头来一脸诡笑:“怎么样?要不要跟上他们去看看热闹?好像不太远哦,是只有三十里左右的另外一个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他们真的有保密的本领,这次早就成功了。”爱德华轻笑:“跟在后面,说不定等他们遇到了危险,还可以帮他们一把呢?”
轻轻的语声描述出的诱惑,让塔希媞咬住嘴唇,心中仿佛一架秋千,摇荡不停。
去还是不去?
事实上在考虑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在前进的路上了。
跟随大队的人马原本并不困难,虽然朦胧的月色之下,远方飞扬的尘土并不容易看得很清楚,而太过于接近又会被发现,但是通往目标地点的方向是有道路的,只要小心的控制着速度,就不至于被甩下太多。
但是骑着马在夜里赶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马匹这种生物的眼力在夜间并不好,进退闪避都由骑者操控,但是它们的蹄足又意外的脆弱,随便一处小坑洞便能绊折马脚,将人甩出去,轻则马匹断腿,严重的可以就是连人⊙,ww≠w.带马送命了……虽然天上朦胧的月光尚能照亮前路,但是在这个位面,大部分的路可没经过什么修缮,硬化路面的工程,踩平的土路已经是很好的路况。而目前这样人烟稀少之处的道路甚至都没有板结的表面,只是被拣除了大部分的碎石和树根等东西。坑洼可是绝不少见的,所以骑士们就更要小心控马。
不过事实上。塔希媞知道自己一直就处在某种危险之中,偷偷违反老师的命令的感觉让她的思绪一直都无法集中,时不时地就会分神看看一个身位前那个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与她紧张和兴奋鼓荡不休的心情完全相反,那个叫爱德华的家伙仍旧是一副闲适的模样,只是他的坐骑,那匹杂种牡马却简直像是传说中的灵物,根本不需要骑士的引导,就奔行得与白天一无二致的顺畅,有好几次。塔希媞都是跟随着它的位置才躲开了路上那些可能造成意外的坑洼。
这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样的伎俩?
女骑士几乎下意识的又去感知了一下那个人,以及他的坐骑周遭的魔力波动,但还是一无所获,人就是普通的人,马就是普通的马。
“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近一些啊……”
三十里的距离,对于军用的混血马来说不算是长,不过是半个多沙漏的时间后,前方的大队已经开始变得清晰了,于是三人也紧随着勒住马缰。小心地登上一片小小的丘陵。
月色正浓。已经稍微过了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后半夜,但是天空仍旧漆黑如墨,只有弦月周遭被渲染成一片银灰,月光透过雾霭般的薄云。清冷而模糊,但是已经足够让塔希媞的目光穿过一片稀疏的杂木林,遥望着数哩之外。一片连绵的建筑。
闪烁的灯光,勾勒出了庄园模糊的影子……这座占地不到方圆一里的农庄。看似平淡无奇,与首都圈中星罗棋布的庄园大同小异。甚至算是较为寒酸的那种。只是目光在那种苍白的魔法光芒上停留的时候,塔希媞忽然微微打了个冷战,心中一紧那种透过身体的细微阴冷不是因为这夏末半夜中的温度,而是身体对于魔力的一些细微的反应。
像是厌恶,又仿佛恐惧。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掠过心头,却没有答案,只是那种冷冽的感受,却仿佛又随之而至,在身体上细微的蔓延。幸运的是,一个声音正在这个时候传进她的耳朵,恰到好处的打断了这种危险地思绪。
“大小姐,你的魔法感知力很强啊,为什么当初没有试着去当个法师?不是比骑士强多了吗?”爱德华的目光随意的掠过那座庄园,心不在焉早在很远的地方,他就已经用更加精细的方式观察过这个地方了。
“你懂什么?”
女骑士哼了一声,不过对方话语中隐含的赞美让她的语气不由缓和了些:“那些法师们都是一些古怪的家伙,一个女孩子去给他们当学徒,说不定就会碰上什么样的问题……又不是像图米尼斯的魔法学院。”
“你可以偷偷的找个人学一些魔法技巧嘛。”
“我讨厌那些放着蝾螈和蜘蛛尸体的实验室。”
女骑士咬牙切齿的声音让爱德华翘了翘嘴角……帝国的法师传承仍旧秉承着古老的师徒制度,而且数量上远不如图米尼斯,被贵族们聘请的法师往往会占据一个地区里所有的资源,这位大小姐显然是碰上了一个不怎么好的例子。
不过他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女骑士忽然悄悄地伸手,按住了剑柄。
塔希媞虽然缺乏了很多经验,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是个可以傻乎乎的任人欺骗的小姑娘,她狐疑的看着那个人望向远方时微微闪光的眼眸,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某些事情这个人显然也同样感受到了那庄园里不寻常的魔法气息,但是他的表现却显然更加平淡,甚至是那种早已了然于心的平静。
也就是说,他对于魔法很有可能有一定的了解。
“使用魔法物品的方法其实并非什么秘密,而且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的大有人在。但如果说有什么人对此尤为偏重,甚至将之变成了一种系统的能力,那么肯定就是所谓的游荡者们了。”塔希媞心中浮现出老师平日里的教诲,看着那个人的目光也越发的冷冽
所谓游荡者不过是一种比较客气的称呼,其中的含义非常宽泛。而且其中大多都不那么美好……盗贼、密探、杀手、间谍、赏金猎人,甚至流氓打手等等。都可以被通称归类到这种人的行列,而其中的大部分。也同样可以用‘恶棍’来呼之。他们从来不会认同‘道德’的约束,而其中还有很多甚至是邪神的信仰者,以在大陆上散播恐惧和死亡为乐,而那些邪恶的信仰往往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
而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完全符合这种描述?
当然,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是个在装相的普通人,只是故作姿态而已。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他不是另有目的,为何要参与进这种事情?要知道。就算自己这些人多么认定了自己正在进行一项正义之举也好,但在任何正常的理解之中,这次的行动都可能是私闯他人的宅邸,如果真的拿不出证据,所有参与者就都不过是在单纯的犯罪。就算是这行动是正确的,但仍旧有很大可能失败,而那个时候,参与者们仍旧只会是最烦而已。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可以热心助人而冒上如此风险的人吗?
“我知道这里,这座庄园是好像是一位商人的地产。本身并没有什么贵族背景……”
跟在两身后的那个年轻骑士轻声开口道,不过与其说是提供信息,更多的可能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心情作为所有到来者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可能还没有超过二十岁的年纪。这也是他被要求留下来和塔希媞一起离开的原因。而这个判断显然是很正确的此刻,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但这个小家伙捏着马缰的手指都已经在颤抖不停。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不。我是说,实际上在首都圈。没有什么背景反而就是一种异常,所以几位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
但在他磕磕巴巴的说出什么之前,女骑士已经向他转过头,眼神中的严厉让他一下子就陷入了呆滞。
“他们打算怎么进去?不会是休息之后就直接冲进去吧?”
爱德华嘲讽的挑了挑眉头,目光从那些正停在路上整队的骑士们身上向前延伸过去,落上那座小小的庄园。
这庄园有一条蜿蜒的外墙作为防护,但只是由简单的夯土和木头构成,大约七八尺的高度在一个身手灵活的的人眼中和没有差不多,上面也没有什么碉楼,如果有一把质量不错的重型武器,要将之砸开都不算为难的事情,只不过这围墙里面被主人布置成了一座庭院,主建筑被掩盖在了层层叠叠的树冠背后。谁也无法确认其后有没有什么比较麻烦的陷阱。
不过爱德华所关注的,却是更加深层的地方。
在这个庄园的核心处,有一块他看不透的圆……
虽然此刻爱德华可以说并不是真正的爱德华,只是一部分精神,与神力构造出来的分身而已,但是这个构成方式却让他在实际上和神的分身没有多少不同,在主物质位面里,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完全阻碍他的感知。只是眼前的这座庄园里,却正有一些‘很少有的什么东西’就在那庄园的中心,肉眼所观察不到的位置上,仿佛一块浓重的黑暗,纯净而深邃地,吞噬了他所有的探查……
黑暗的中心,是一座二层的小楼,只不过这栋木石结构的建筑,采用了一种华丽而高挑地风格,因此虽然仅仅只有二层,但那十余呎的高度,已经足够站在二层窗边的人,眺望到庄园边沿,那一片黑沉沉的稀疏林地。
此刻,一位女子,就坐在窗边,凭栏而望。
华丽的长裙,褐色的头发梳理成为高高束起的贵族发誓,露出纤长洁白的脖颈,与身上的华服构成了高贵而端庄的外貌,但是像是猫儿一样的,大而明亮的眼眸,与稍显丰腴的嘴唇配合起来,却足以给她一另外的魅力,一种野性的妩媚。
与其称之为妩媚,或者不如‘妖媚’更加有说服力……
不过此刻,她的目光之中却充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看着水晶的窗棂之外。那黑暗中的树木轮廓,仿佛其中有什么足以吸引她的东西。
“一群固执的傻瓜而已。他们的行动早就已经在侯爵大人的掌控之中了,之所以没有把他们挡在外面。不过是因为这些家伙的能力不错,正好可以用来当做大帝的奴隶。这些人啊……永远也无法学得聪明一点,实际上侯爵大人明明早就已经给了他们机会的。他们原本联系的一百多人里,有五十几个比较聪明地选择了弃暗投明,但他们竟然还是来了。”
说话的人就站在女子身后,是一位高大,但并不臃肿的男子,他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容,蓄着漂亮的胡须。虽然脸上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微笑。但却绝不会给人带来太多的好感,相反,这微笑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捉摸不定,可以说是含蓄,也可以说是阴险。
实际上从他开口的一瞬,背对着她的贵妇就已经厌恶的皱起眉头。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心情去驳斥眼前这个人关于‘弃暗投明’的歪理,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怀中的襁褓柔软的鹿皮和织物里,露出一张熟睡的小孩子的面容,粉嫩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发出细微匀净的呼吸声,只是睡梦似乎并不安稳,淡淡的小眉头时不时地就会皱起一点儿。仿佛是为了迎合那抱着他的女子。
骑士沉默着。不过他的目光却并未就此移开,而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他的眼睛是帝国贵族中常有的蓝灰颜色。只是显示出一种不同与常人的深邃与锐利,简直就像是一柄尖锐的钢钉。给所有被他注视着的人一种被钉住的感觉。
即使背对着他,但被那种目光肆无忌惮地扫动了好一会儿之后。贵族女子似乎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地开口。“萨拉齐阁下,您难道不用去对付那些不速之客吗?或者,至少准备一下,以防万一?”
“准备?不,对这种傻瓜用不着什么准备,更何况,侯爵大人给我的命令,是让我保护陛下您的安全。”中年人轻笑道,眼前女子语声中的愠怒似乎只会让他的感觉到某种快意:“除草是园丁的工作,洗涤是女仆的工作,而我,只需要随时准备好听从您的吩咐就可以。”
“真是承蒙您高看,萨拉齐剑圣大人,但我可不是什么陛下。”女子冷冷地说道。
“不,您当然是陛下了。”中年人的笑容似乎更加欢畅:“就算是那位伪帝并不承认您,您也即将会得到一个更加荣耀的身份的。只要仪式完成,您就是……”
“住口!”高声的叱喝打断了他的轻笑,女子猛地站起身,转向他:“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那个该死的怪物的载体,哪怕是付出我……以及他的生命!”她仰起头盯着他,目光闪动,其中仿佛然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绝不,也永不!无论重复多少次,无论是什么时候!”
“您觉得,这个时候还在说这些事情,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中年人发出了一阵呵呵的冷笑,道:“伟大的皇帝必然会重临这个世界,而他选择了您的孩子,这是那个孩子的命运,而欢喜地迎接这一切的到来,感激并且赞美它,这就是您的命运,命运的伟力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力量,不是你,我,或者任何人能够揣测的,更不是那些愚蠢而弱小的骑士们能够阻挡的东西,我们只有俯身,迎接它的到来,并为之欢喜……这就是命运。”
他慢慢地说着,但最后的语声仿佛是在念诵着赞颂的诗篇,轻缓的语声在空寂的房间中带起了细微的回响,却仿佛让周遭的空气变得有些寒冷。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命运,这就是真理。反抗,或者接受,都不过是命运所安排给他们的必然的一部分。智者懂得去选择,而愚者……”
他说道,然后将目光落向那远处的黑暗,而这个时候,正有点点的火光,在那林木之间腾起,随即向前,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线条。他的语声顿了顿,继而轻笑:“我们就来看看,这些愚者究竟是如何表演的吧……”
一点暗红的火焰在沉沉的黑夜中划出明亮的橘黄色线条,最终落在了装饰着花纹的大门上,随即就在那里膨胀,在一刹那之间爆发扩张成一团火球,明亮的火焰在一瞬间将周遭的几十尺内变成了晨曦笼罩之处……而气浪早在火焰之外扩张来,撞开那两扇厚重的橡木,然后用一波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其上撕扯下来无数纷飞的木屑,将之点亮成为一道瑰丽的弧线。
轰然的爆鸣之后,就是急促的马蹄声。
火球术的光芒从膨胀到熄灭,只用了短短的一瞬,当那门扉飞散,它已经熄灭成为了一圈暗淡的篝火,只营造出向着庄园内部冲击的重重地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