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闹出了这等事,为静敏公主择婿之事,也暂且推迟了,皇上只觉得丢了面子,哪怕让皇后告诫了各位夫人不许乱嚼舌根,他也清楚根本无法堵住众人的嘴。
当天晚上皇上便病倒了,是急火攻心之症,胸闷、气短,一时竟下不了床,他后宫佳丽三千,这些年,没少宠幸后宫的嫔妃,身体本就每况愈下,如今一病,竟有了老态。
皇后前来看他时,见他呼吸都有些不畅,心中竟只觉得快意,她掩住了眼中的恨意,在皇上床头坐了下来,接住了奴才手中的汤药,喂皇上喝药。
生下静敏公主后的第二年,皇后再次有了身孕,却因遭到淑妃的算计,没能保住孩子,她也自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皇后恨极了淑妃,偏偏当时,皇上最宠的便是淑妃,根本不信是淑妃害了她,最后处死的也是淑妃推出的替罪羊。
她与淑妃斗了十几年,也没能彻底让皇上厌弃了她,如今三皇子闹出这等事,她就不信皇上还会宠幸淑妃。她边喂皇上喝药,边道:“皇上莫要动怒,三皇子还小呢,您和淑妃妹妹好好教教就行。”
果然听到她这话,皇上喘得更厉害了。那个孽障小什么小,连他的女人都敢碰。
皇上呼吸甚为急促。
皇后真情切意道:“老大老二都出了事,如今也就老三能为您分忧解难,他最近肯定忙坏了,也没个休息的时候,今日又是淑妃妹妹的生辰,年轻人一高兴,难免多饮点酒,凌美人生得那么美,连臣妾一个女人瞧了都心动得慌,三皇子做下这等糊涂事,也能理解,您多教教,他总能改好的。您还是以龙体为重,莫要太上火。”
一旁的小太监听得胆战心惊的,淑妃刚刚就在外面哭了一通,说三皇子是遭到了陷害,因皇上不愿见她,李公公才让人将她劝走了,怕她吵到皇上休息。
如今到了皇后娘娘这儿却成了三皇子没把持住,皇上果然越听越恼火,一张脸都涨红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出事后,朝中有不少人都觉得三皇子会被立为储君,对三皇子的态度都改变了,有些人甚至快把三皇子捧到了天上,自个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皇上能不清楚?因着年长皇子,仅剩他了,皇上才只得认了,也默许了众人对三皇子的奉承,三皇子最近多少有些忘乎所以。
如今他还没死呢,他就迫不及待碰他的女人,皇上越想越气恼,竟是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皇后惊呼一声,连忙让人喊了太医。
淑妃得知皇上吐血后,脸色有些苍白,清楚皇后肯定没少火上浇油,她不由骂了一句贱人。
三皇子此刻,才清醒过来,他今日确实多饮了点酒,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女人用强,他去偏殿休息时,凌美人并不在,她来了后,就开始勾引他。
三皇子本就风流成性,哪里把持得住,想着这是母妃的宫殿,应该不会有人乱闯,他才逐渐放纵了些。
原本他也只想偷个香,过过嘴瘾,没想真干什么,毕竟若被母妃发现了,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准没好果子吃。
然而凌美人身上好似带了毒药,他亲完她,就失去了理智,只想要得更多,她娇笑着一个劲往他身上缠,三皇子才彻底沦陷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反咬一口,竟是装成了被他强迫的模样,那个女人究竟是谁的人,为何要这么害他?
三皇子又气又恼,拼命拍打着门窗,让人放他出去,他想见皇上一面,与他解释清楚。
自然没人理他。
皇上吐完血,太医就赶忙过来了,连忙为他把了脉,又喂他服下一颗药丸,随后,为三皇子检查身体的太医,也来了乾清宫,他们一一检查了三皇子的酒杯、碗筷等物,都不曾发现有被下毒的痕迹。
三皇子出事时的偏殿,也并无异常,其中并没发现催情的檀香,他们还第一时间为三皇子把了脉,脉象上也一切正常,三皇子确实是酒后失德,并未遭人陷害。
李公公是皇上的心腹,第一时间,去拷问了凌美人。
凌美人哭得可怜极了,说她之所以会去偏殿,是被淑妃身旁的小宫女喊去的,好几人都瞧见了。
她说,她真以为是淑妃娘娘寻她,她不敢耽误,才赶忙去了偏殿,谁料去了后,三皇子就搂着她不撒手。
她哭着哭着,就想撞死,事情没水落石出前,李公公自然不会任她寻死,连忙让人拦了下来。
他将查到的也都告诉了皇上,那个小宫女也被李公公拿下了,小宫女说是三皇子胁迫她撒的谎,她怕死,才不得不从。
一切证据都指向三皇子是贪图凌美人的美色,才对其逞凶,不曾想却被人撞破了。
皇上气得手都是抖的,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他丢了这么大的人,自然恨不得直接将三皇子拖出去斩了,三皇子终究是他的骨血,他红着眼睛,让人写了圣旨,以三皇子不敬皇权为由,将其贬为庶人。
说完,他竟是再次咳出一口血,人也晕了过去。
沈娇并不知道宫内乱成了一团,她总觉得三皇子出事,与陆凝许是有关。
晚上,陆凝回来时,沈娇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神态自若,瞧着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也不知三皇子之所以出事,有没有他的手笔。
陆凝自然察觉到了小姑娘的目光,只是捏了捏她的脸蛋。
沈娇的不安维持了两三日,她没忍住,终究还是去了勇毅侯府一趟,她过来时,赵紫璇正在发愁怎么哄哥哥,今天恰好是赵子璋休沐的日子,早上一起吃饭时,哥哥都没理她。
以前他跟她冷战,最多一天就好了,这次时间貌似有些长,赵紫璇将自己的好吃的拿了出来,忍痛往哥哥那儿送了一半。
她这点吃食,赵子璋哪里瞧得上,直接让人退了回来,她正望着被退回来的食物,唉声叹气时,就瞧见沈娇来了。
她直接跳了起来,哭唧唧扑到了沈娇怀里。
沈娇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她拍了拍赵紫璇的脑袋,有些好笑,“怎么啦?”
她这副模样,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紫璇哼哼唧唧道:“哥哥又生我气了,哄了半天都不理我,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还给我甩脸色,等我出嫁了,看他给谁甩去。”
沈娇仔细问了几句,才知道赵子璋为何生气,她不由有些心虚,“这事怪我,荣表哥之所以会来接你,是陆凝让他来的,怪我没能拦住,也是我思虑不周,才没阻拦到底,一会儿我跟表哥解释去。”
赵紫璇嘟了嘟嘴,“我们都定亲了,一起逛个街有什么要紧的,这事才不怪你,是哥哥太古板了,天天做学问,人也被规矩束缚死了。”
沈娇点了点她的脑袋,“快少说两句吧,表哥也是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赵紫璇清楚这一点,悻悻闭了嘴,小脑袋又耷拉了下来,“我都把我的好吃的分他一半了,足够有诚意了吧,他不要,我也没法子呀。”
沈娇有些好笑,对表妹来说,这确实是她最有诚意的讨好,“你喜欢的表哥又未必喜欢,走吧,我带你去找他,他不会真生你的气。”
她之所以来勇毅侯府就是想见表哥,这会儿便牵住了赵紫璇的手,带她去了无涯堂。
赵子璋的气,确实消得差不多了,早上不过是懒得理她而已,沈娇带着赵紫璇过来时,他正在书房待着。
他难得休沐,此刻却依然在看书,因待在府里,他穿的是一件月白色常服,头发只是拿发带绑了一下,比起平日多了一丝随意。唯有家人瞧见过他这个模样,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背脊挺直,衣冠齐整,再优雅不过。
沈娇来到后,就解释了一下那日的事。
见他竟是误会了荣傅,赵子璋难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由摸了摸鼻尖,赵紫璇瞥到他的神情后,不由松口气,笑嘻嘻道:“哎呀,哥哥不必担心,荣傅可好了!不会跟你生气的!”
她一提起荣傅就满口夸赞,也不知荣傅究竟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想到他们关系如此融洽,婚后应该也会很和谐,赵子璋也懒得管她了。
沈娇不清楚,陆凝的人还有没有在暗处盯着她,她不想让陆凝知晓此事,便提前写了个纸条,趁着赵紫璇不注意时,将纸条塞给了赵子璋。
赵子璋愣了一下,握住了手中的纸团,他下意识抬头往外看了一眼,他并未察觉到有人监视,要么对方极擅长隐匿,要么就是对方的武功远高于他,见表妹如此谨慎,赵子璋也并未声张,趁赵紫璇和沈娇说话时,他说了句去房内取个东西,便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室内后,他才打开纸团瞧了瞧,纸团上仅有一个问题,问他先皇和先皇后的忌日是哪一天。
沈娇并不清楚他们的忌日具体是哪一天,只隐约记得是在冬季,她也没敢让白芍去打听,唯恐陆凝会知晓此事。
想了想她干脆来问了表哥,表哥学识渊博又博闻强记,许多事都知道,这事肯定也知道,何况表哥行事再稳妥不过,肯定不会声张出去,沈娇对他很是放心。
赵子璋虽然不明白她为何想知道此事,考虑到她的谨慎,他还是烧掉了纸条,回到书房时,他手中便多了两枚小玩意,这是他上元节,从国子监回来时,在街上买的,原本是瞧着有趣,才买给她们的,因着在生气,还没送出去,此时便给了她们。
随后他便与沈娇聊起了旁的,都是杂七杂八的琐事,话中却提到了一个日子,他刻意没说月份,而是趁赵紫璇不注意时,给沈娇比了个手势,将月份告诉了她。
沈娇看完,一颗心便沉了下来,心中的预感竟是成了真。
她午饭是留在勇毅侯府用的,她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下午去陪了陪外祖母,回去的路上,她才有些心神不宁,一想到陆凝,可能是前太子,她就有种心惊胆战之感。
沈娇虽然对先皇的事,了解的不多,却也大致知道一些,听说他们死在叛贼手中,先皇在世时,后宫佳丽并不多,除了皇后,仅有三个妃嫔,还都是东宫旧人,一个被封为了德妃,另外两个则被封为了昭仪。
这两位昭仪还算安分,德妃有了身孕后,却妄图谋杀太子,先皇查到她身上后,甚为震怒,等她腹中的胎儿出生后,就直接处死了她,她的兄长也参与了此事,皇上也一并将她处死了,谋害太子,是大罪,皇上完全可以杀她全家,他一向仁慈,并未牵连无辜,这就留下了祸端。
沈娇记得,正是德妃的父亲,勾结蛮夷之人,行刺了先皇,不仅先皇和先皇后死了,年仅四岁的前太子也死在了刺客手中。
先皇的弟弟,也就是当今圣上知晓此事时,甚为悲痛,他不仅亲手杀死了德妃的父亲,还亲自出兵,攻打了北境,为先皇报了仇。
最初,朝堂中其实也有人怀疑过先皇的死,是否与当今圣上有关,他的亲自出兵,却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因着孩子是无辜的,当今圣上也并未牵连无辜,甚至将德妃之女,养在了太后膝下,还将她封为了长公主。
他对长公主十分疼爱,听说,长公主长得与先皇还有些相似,有一段时间,当今圣上一瞧见长公主,就忍不住眼眶发红,他与先皇感情之深厚,曾感动了不少大臣。
沈娇已经猜到了当年的事许是有隐情,她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心中十分不安,甚至不敢去猜,陆凝为何要带她去护国寺,他是有意,将此事透漏给她的吗?还是说,他当时并未多想,纯粹是想带她见一下长辈?
他的目的是什么?当真是因为相信她吗?
沈娇脑子乱成了一团,根本理不清,想到他小小年龄,便身负血海深仇,沈娇甚至有些明白,他上一世,为何会那么不近人情了。
这一世,他又是为何而改变的?当真只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色吗?沈娇无意识咬了咬唇,脑海中,竟又浮现出了他带着她去护国寺的一幕幕。
他擦拭牌位时沉默的样子,他与她并肩跪在蒲团上的样子,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也不自觉掉了下来。
直到视线朦胧时,她才意识到竟哭了,今日是半夏随她出来的,见她突然掉起了眼泪,半夏担心极了,“姑娘?”
沈娇连忙抹掉了眼泪,勉强扯出个笑,“我没事,就是想到了外祖母。”
半夏比较好骗,被她哄弄了过去,府里陆凝也得知了她落泪的事,她近来的不安,他皆看在眼中,早在带她出去时,他就清楚,她肯定会怀疑什么,小姑娘虽迟钝了些,却并不是真笨。
他不希望她怕他惧他,才刻意将人带去的,他不怕她知道他的秘密,她那般心软,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坏他的事。
沈娇回来时,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儿,从外表已经瞧不出什么了,她进屋后,才发现陆凝竟提前回来了。
他才刚沐浴过,此刻身着一身雪白色里衣,乌黑的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许是神情没那么冰冷的缘故,一张脸显得极为俊美。
他斜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本兵书,正漫不经心看着。
瞧见他,沈娇的心脏又密密麻麻疼了起来,怕自己又忍不住掉眼泪,她垂下了眼睫,走到了他跟前。
下一刻陆凝果然将她拉到了腿上,她顺势趴在了他怀里,小脸埋到了他胸膛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两点多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