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守在暗处盯着白芍煎药的琴儿,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她知会了沈婳一声,就派人去寻了白术,欲要想法支开白术。
白术按沈娇说的,拖延了一会儿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才离开。回来后,她正常煎药,等药好了,就端去了白芍那儿,让半夏与沈娇说了一声果真有人将她支开的事。
沈娇原本还只是猜测,得到证实后,不由后退了一步,原来从这么早开始,姐姐就恨不得除掉她身边的人了。
上一世的她,当真是可笑至极,皇上赐婚后,因姐姐不愿意出嫁,父亲和祖母让她替嫁时,沈娇心中还满是惶恐。
替嫁是欺君之罪,万一被发现,整个国公府都要遭受牵连,沈娇向来胆小,哪里敢应?可是姐姐宁可死掉,也不愿意出嫁,沈娇又哪里忍心看着她去死。
她最终还是点了头,表哥和表妹知晓此事后,都劝她不要糊涂,想起姐姐那张带泪的脸,她却没有听。
她究竟是多愚蠢,才在白芍被害死后,还替她出嫁?她不仅对不起白芍,因为她的妥协,还伤了表哥和表妹的心。
见她小脸苍白,半夏连忙道:“姑娘莫要担忧,奴婢已经按您说的,买通了清心堂的红梅,她答应了会将张妈妈引去,这次定要给二姑娘一个教训!不过她的人盯得太紧,奴婢刚刚没寻到合适的机会与红梅碰面,只瞧见了她留的记号,也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红梅是清心堂的二等丫鬟,人也机灵,将张妈妈引去并不是难事,沈娇深吸了一口气,才低低道:“按计划行事吧。”
她不仁,别怪她不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沈娇就让白术出了府,让她将柳大夫请来了,白芍不大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婳耳中。
沈婳勾了勾唇,心中总算痛快了些,她让丫鬟帮她选了一身极其华丽的锦衣,又戴上了新打的首饰,带着丫鬟来了沈娇这儿。
沈娇的院子并不大,总共也就两间卧室,两间耳房,白芍如今就住在耳房内,沈婳带着丫鬟过来时,瞧见她的蠢妹妹,正待在耳房中,她紧紧抓着白芍的手,眼眶红红的,瞧着好不可怜。
白芍则面色苍白,衣襟上沾着不少血,正安静地闭着眼,也不知死去了没。
沈婳心中只觉快意,她走过来,扶住了沈娇的肩膀,“妹妹快别伤心了,白芍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挺过去的。”
她语气真诚,若只看表面,谁能猜到她竟会包藏祸心呢?
沈娇抬头看了她一眼,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她紧紧抓住了沈婳的手,指甲抠住了她的手心,力气大得瘆人。
她扯出一个笑,“姐姐说得对,白芍定然能挺过去。”
上一世,她已然亏欠了白芍,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出事的,陷害白芍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婳都被她捏疼了,忍了又忍,才没甩开她的手。
她忍着疼痛,摆出一副好姐姐的姿态,“娇娇莫怕,有姐姐在呢,白芍若真挺不过去,姐姐就把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送给你,好不好?”
俨然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上一世,她确实送沈娇一个丫鬟,看似是为她解忧,实则送去一个眼线,从此以后,沈娇在房内与半夏等人的对话,沈婳都一清二楚。
沈娇摇头,头一次拒绝了她,声音虽低,却十分坚定,“不,我只要白芍。”
沈婳只当她是太过伤心,并未在意。等白芍死了,她再送人,她就不信她不收。
沈婳离开前,让人留下许多补品。
沈娇连声谢都没说,只守着白芍,沈娇越这样一副魂不守舍,伤心欲绝的模样,沈婳越觉得高兴,这两日的不快荡然无存,遗憾的是,没能坏掉她的名声。
好在她还有时间,等沈婧定下亲事,祖母才会考虑她和妹妹的亲事,只要赶在定亲前,坏掉妹妹的名声,她就不信,莫老太太会同意孙子求娶一个名声坏掉的人。
那个人只能是她的,沈婳勾了勾唇,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她又想起了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只是想起他,她一颗心就怦怦乱跳。
男人总是一身红衣,谈笑间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脸上的神情却又总是恹恹的,好似什么东西,都勾不起他的兴致,有种矛盾的吸引力。
他冷淡、孤傲、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却又没半分自觉,沈婳瞧见他的第一眼,就升起了浓浓的占有欲,他却唯独对沈娇与众不同,又怎能不令她嫉恨?
夜晚时,张妈妈也得知了白芍不大好的消息,想起今日去厨房时,偶然瞧见的一幕,她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她分明瞧见琴儿往药膳中偷偷添了药粉。
张妈妈当即寻来了厨房的丫鬟,仔细询问了一下,今日都是谁煎过药,得知只有白术为白芍煎过药后,她便有些沉默。
她又派人往沈娇那儿去了一趟,得知白芍自打服了药突然呕血后,就拧了拧眉。
张妈妈对老太太最是忠心,左思右想还是将今日之事跟老太太说了一下,老太太闻言,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你当真瞧见了?”
张妈妈连忙跪了下来,“奴婢断不敢胡说,只是怕这事若是闹大,对几位姑娘名声有损,才禀告您一声,奴婢思虑不周,让您烦心了,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太扫她一眼,道:“起来吧,你若瞒着不说,才该罚。”
她也派人去看了看白芍,她的人过去时,白芍正趴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沈娇则坐在床前,紧紧抓着白芍的手,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几次。
老太太听了丫鬟的禀告后,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半晌说了一句,“作孽。”
虽不清楚沈婳为何要害白芍,老太太终究还是不希望这事再发酵下去,这时,红梅却走了进来,说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来了,哭着求老太太为她做主,让二姑娘饶她一命。
这丫鬟正是之前沈娇让人悄悄买下的丫鬟之一,名唤慧儿,就是她得了沈婳的指使,最先散播克人谣言的。
半夏的哥哥将人买下后,暂时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别院中,他昨晚得了沈娇的吩咐,寻了两个小混混,演了一出沈婳怕慧儿乱说,要杀她灭口的戏码。
半夏的哥哥将她救下后,逐步取得了她的信任,怂恿她将此事告诉老太太,慧儿早吓破了胆子,听他说唯有此计,方可自保,忙不迭应了下来。
她来到清心堂后,就求着老太太为她做主,说她鬼迷心窍了才按二姑娘的吩咐毁三姑娘的名声,她根本没有泄密的意思,二姑娘却为了封口,想要杀她。
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求老太太大发慈悲,让二姑娘饶她一次,还说她若是死了,必然会有人将此事宣扬出去,为她报仇。
老太太脸色冷得瘆人,让人捂住了这丫鬟的嘴,命人直接拖了下去,“让人将琴儿绑来,暂时别惊动二丫头。”
再说沈婳,今日的她心中总算痛快了些,看过白芍后,她就命丫鬟为她拿了果子酒,斜靠在榻上小酌了一杯。
沈婳心情大好,然而还没等到白芍死掉的消息,她却等来了祖母的传召,这时,她还不清楚,琴儿将一切都招了。
沈婳只当祖母是想让她陪着下棋了,施施然放下了酒杯,她向来得宠,觉得晚去一会儿也无伤大雅,就沐浴了一番,毕竟祖母一向不喜酒味,总不好带着酒味去见她。
她却不知,见她迟迟不来,老太太脸色越发难看,得知她跑去沐浴了,老太太气得胸口都有些疼。
张妈妈连忙帮她顺了顺胸口,安抚了几句。
沈婳绕过紫檀木喜鹊登梅图屏风,就笑盈盈福了福身,“孙女给祖母请安,为了见祖母,孙女特意沐浴了一番,祖母闻闻我香不香?”
她正欲起身赖到祖母怀里时,却突然听到祖母的厉声呵斥,“跪下!”
老太太声音甚为威严,这一声怒喝带着难以控制的愤怒。
沈婳身躯颤了颤,老实跪了下来,“祖母,不知孙女犯了何事,竟惹得祖母这般生气?”
她抬着头,骄傲地仰着脖颈,因从未被祖母这般呵斥过,心中有些憋屈,面上也一副委屈的神情。
她这两日都未出府,能惹祖母生气的只有“假装断腿”一事了,以为是丫鬟婆子的议论,惹祖母不喜了,沈婳眼眶发红,先发夺人道:“难道祖母也觉得我假装断腿,是为了害妹妹不成?我待妹妹什么样,祖母不清楚吗?您如今竟因丫鬟几句议论,就不信我了吗?孙女着实冤枉!”
见她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后,还胆敢质问自己,老太太心中愈发愤怒,她指了指沈婳,手抖了又抖,骂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的贴身丫鬟该招的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脸说冤枉?!”
她说着示意张妈妈让人带上来。
沈婳心尖颤了颤,满目震惊。
下一刻,清风堂的丫鬟婆子就押着三个人走了进来,除了慧儿和琴儿,另一个竟是琴儿买通的为白芍行刑之人。
见琴儿愧疚地看着她,沈婳身躯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中也闪过一抹慌乱,“祖母……”
她平日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会儿见这几人都被祖母拿下了,她多少有些慌。
老太太失望道:“枉我平日疼你,如今都到议亲的年龄了,竟胆敢做出这等事!你知不知道,但凡一件暴露了,你会是什么下场?!说不得整个国公府的姑娘都会被你连累!你怎这般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