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湮没,夜幕降临。
稷澂几人还在忙着割那看似没有任何接口的渔网,任凭他们刀剑斧砍,那平平无奇的渔网仍旧岿然不动。
一时间,竟是毫无办法。
他建议弄辆大马车来,将道仁帝与渔网里面的人,通通都给装进去,一起运进宫里,之后再想办法。
但却被道仁帝拒绝了,还命人将周围的百姓驱散,理由是有辱龙颜。
夏藕身为儿媳,算是皇家人,不算是被驱散的那一类看客。
她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道仁帝的囧态。
不知不觉,她都饥肠辘辘了,可朝某个方向瞥了眼。
狼狈如道仁帝都还滴水未进,她也不好自顾自的用膳。
鎏凤与顺溜已经不管主子了,它们将艰难生在墙角的杂草,都给啃个干净。
夏藕见马儿吃得那么香,肚子就更饿了。
好饿呀!
她伸手,拂开垂落肩头的幕篱,道“夫君,小藕忽然想到,有个话本子里写着一段玄门的法宝异事,上面说被加持后的法器,刀剑不入,水火不侵。”
“天底下哪有这种东西?”渔网中,闭目养神的道仁帝,连眼皮都不掀的回道。
似乎,他这样就能挽回自尊了一般。
夏藕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儒畏天命,修身以俟;业不可逃,寿终有尽。
力抗自然,勇猛何如哉?
不想这回稷澂没接道仁帝的茬,直接拿了主意。
他对着小娘子轻轻开口,道“既然人力不得已,不如请高人一试。”
道仁帝脸色泛青,眼皮直颤悠,却死活都不睁开。
大概是气急,竟昏睡过去。
见此,夏藕忍着笑,小模样得意极了。
掩在纱幔下的笑脸,愈发端明昳丽。
嘿嘿,其实道仁帝就应该为之前,对稷家两府的庇佑忏悔。
困在渔网里,也更能静心不是?
“咴儿!咴儿……”鎏凤啃完了墙角的野草,回到主子的身边,用它的兔唇往夏藕的荷包里找吃的。
夏藕忙捂紧了小荷包。
这马怎么比狗的嗅觉,还要灵敏?
里面藏的两块绿豆饼,是她最后的口粮了!
不给,不给,就不给!
鎏凤看主子不给,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上嘴就抢。
稷澂瞧着活力四射的小娘子,也不阻拦,就随她们闹腾。
一人一马都誓死抢荷包,拼尽全力。
“咣!”几个回合过后,夏藕的幕篱落地。
鎏凤马背上的小桃木剑,也随之落下,月色皎洁,散发着光晖,不似凡间俗物。
夏藕心思一动,捡起桃木剑,道“对了,夫君,用这桃木剑试试?”
鎏凤趁女主子疏忽,迅速将荷包抢来,又以迅雷不接掩耳之势,将里面的绿豆饼吃个干净。
“是雷击木?”稷澂抬手接过,眸色微凝,青葱般的指尖拂过打磨光滑的桃木剑。
桃木为五木之精,纯阳之体,故能厌邪气,再由雷电劈,鬼魂深惧之,乃避邪法物。
不知不觉重,他发现越看越眼熟。
是了,这是前世,他的手下为了讨好自己,足足花了十万两白银请来,供奉在城隍娘娘庙里的法器之一。
相传,此桃木剑受天道庇护,可杀十方煞鬼。
“娘子,这小木剑是哪里请来的?”
“鎏凤抢的,二十文成交!”夏藕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白日的时候她没顾得上细看,这会儿才觉得这小桃木剑格外精致,真心不像孩童的玩具。
稷澂唇角微抽。
这是物归原主了?
他觉得小娘子最会捡漏,当年鬼市买马是这样,如今雷击桃木剑亦是。
对了,还要再加个姻缘。
她寻夫君,也是从公堂之上的人堆里,把他给扒拉出来的……
“娘子,来试试。”稷澂将桃木剑物归原主。
夏藕眨了眨眸子,双手接过。
眼下,正是捡功绩的时候。
提督大人让她来,那她就不能怯场。
既然,她要出手,那气势便不能落下。
她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努力回忆。
尝试着一手挽出个剑花,另一只手剑指并拢,点在渔网之上。
口中又念叨出几句咒……
唇噏之间轻渺空灵,洗涤灵魂,连她的眸色也变得平静温悯,宛若明珠拂尘之泽华,露出本真颜色。
劲风四起,桃木剑一挥而下。
陡然间,那渔网自燃,释出红色的火芒。
光纹荡开,余晖落入黑夜,金红碎烁。
“噼啪!”渔网崩裂。
赤红的光芒大胜,宛若火焰,在她羊脂玉般的肌肤上,度了一层浓艳的胭脂。
劲风之中,汗珠浸湿了她垂落的发丝。
转瞬间,渔网化为灰烬,周边红芒也随之一层层黯淡……
稷澂静静地望着小娘子,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无边的缱绻。
这一幕,他异常熟悉,只因在觭梦中见过。
“夫君,小藕成功了!”夏藕唇角含笑,颠颠地跑向稷澂,身后暮色渐沉,星光微起。
“娘子,真棒!”稷澂也朝小娘子笑望过去,目光若轻云蔽月。
忽而,他转过脸,严肃冷厉地扫视众人,道“此事,绝不许向外,透露半分!”
众人神色凛然,纷纷应声。
昏睡过去的道仁帝,连同渔网里的几人,依次被扛上马车,拉回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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