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信辰!祁信辰!快起来,出事了!”
被连喊两遍大名,祁信辰从梦里突然惊醒,他一下子坐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缓了几秒,他才意识到声音是从洗手间传来的,娄阅正在那里大呼小叫。
“你干什么?叫魂吗?”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他想再次闭眼,结果室友直接跑了过来,那人扒在床杆上,喊道:“杯子它回来了。”
祁信辰刚醒,思绪很乱,他半眯眼问道:“什么回来?”
“昨天小美拿走的杯子,它还在里面!”娄阅拽着同学被子,又连拍三下,“你快起来,真的出事了!”
见朋友慌了,祁信辰知道事情不对,他赶紧下了床,拉着人去洗手间查看。
果然,在最明显的位置,那只高脚杯还稳稳当当放在上面。昨天它挤在一堆洗漱用品里面,那样子还能算滑稽,但现在,这简直是个灵异事件。
娄阅作为唯物主义者,他在害怕中合理地猜测:“莫非小美半夜溜进我们宿舍,偷偷把杯子还了回来?”
可是他向门口一看,那里的房门是内锁的。他们宿舍是四楼,小美理论上也不太可能从阳台翻进来,除非这人装备齐全,或者自带飞行能力。
祁信辰想了想,说:“我凌晨快三点才睡的,今晚没有人进来。”
“难道他其实是鬼?!”娄阅被自己吓怕了。
“你进去检查一下吧。”祁信辰已经贴在了洗手间对面的墙上,准备和这杯子保持最远距离,他指了指,说道:“我和它不熟,你去看看有什么异样。”
“祁信辰,你和我一起进去。”娄阅一顿死拽硬拖,硬是把室友拉进了洗手间。他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小心靠近那只高脚杯,肉眼观察了起来。
杯子外表看着没问题,也没什么可怕的痕迹。
这下,他才大胆一些,试探出右手慢慢触碰了上去。娄阅接触那刻,手上传递来了熟悉的质感,再次将它举起后,高脚杯还是同样的轻。
“这杯子?”他拿在手里晃了两下,疑惑道:“它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嗯?”祁信辰也凑近一瞧,果然没什么变化。
杯还是那只杯,除此以外,就没有任何古怪之处了。
他俩干瞪眼了会儿,没有异状发生。但娄阅觉得这酒杯很诡异,干脆把它拿到阳台的角落,然后一把锁上了玻璃门。
“我们先去上课吧。”
华夏工业大学北山校区,信息科学技术学院,教学楼A楼304教室,八点零五分即将开课数据结构。课前五分钟,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黑脑袋一个个按进了座位。
在直观上,我们可以把这群人分为两批,睡饱吃好的,以及大梦初醒的。不过在三秒钟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分为同一类,那就是突然受惊型。
一阵清脆的铃音响起,水纹般化散在了整个班级,瞬间把所有人的精神都给提了起来。在场几十人刷一下回望向了声源位置,那表情出奇得整齐,全都写着“什么声音?”
而在目光的聚焦点,主人公也很诧异。
他重新拎起自己的斜挎包,再次下放,又是一阵磕碰的脆响。这人不解三秒,随后神情变得有些惊异,他拉开拉链,伸出右手一摸,就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酒杯。
这下,全班同学的表情又瞬息万变,显然没理解这画面什么情况。
娄阅看到这只高脚杯的时候,只感头皮发麻。他明明把它放在了阳台,为什么会出现在自个包里?这还是个正常酒杯吗,它不会被那男的诅咒了吧?
他抬起头,见整个班的人都在盯着自己,只能赶客道:“都别看了。”
一旁的祁信辰捂着嘴,低声道了句:“我靠,阴魂不散。”
今天老师开讲队列的部分,打开ppt就是一句定义“队列(queue)是一种先进先出(FIFO)的线性表,它限制表的插入在一端进行,删除在另一端进行……”
娄阅听到一半就走神了,什么队不队的,他脑子里只有那个破杯子。
等到中午下课,他赶紧回到寝室,从旮旯角扒拉出个纸盒,把酒杯随便包装了一下,接着火速来到快递点,二话不说把它扔进了丰巢柜。
娄阅把收件地址写在另一个校区,打算让朋友签收一下,再找个垃圾桶给它扔了。他把柜门合上,对祁哥说:“我们确定把它寄出去了。”
“是的,没错。”祁信辰作为监督员,全程参与。
下午还有其它课,他两趁中午忙活完,又回到教学楼继续上课。期间,娄阅心不在焉,他有事没事就刷一下物流消息,希望这杯子能赶快离开自己。
幸好快递是同城运送,在四点多的时候,东西已经到了别的区。目前看来,它离古栏校区的垃圾桶已经不远了。
傍晚五点,下课铃响起,娄阅摸了下包,里面没有那只酒杯,一切正常。
“没回来,这次应该能成功。”他对祁信辰投了个胜利的眼神。
祁哥点点头,应道:“很好。”
“你俩嘀咕啥呢,去食堂吃饭吗?”张泽斌坐在前面,他感觉这两个人一整天都在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不回家吗?”娄阅记得张泽斌家就在学校对面,不怎么留校吃饭。
张泽斌回道:“我妈不在,家里没人,我吃完去你们寝室坐一下。”
“行,走呗。”
三人在食堂随意吃了点,然后一起走回寝。现在这寝室是娄阅他们调换的,待遇可比大一的四人寝好多了,总面积上小了一些,但分配到个人头上,绝对比之前的大。
张泽斌大二没住校,他偶尔会来串串门,维系一下曾经的舍友情。他跟在两人后面,见娄阅开了锁,第一个走进门,但没走几步,这人突然就顿在原地,好像被刺客点了穴。
“怎么了?”他刚问,前面的祁信辰也猛然停了脚步,然后伸手一拦,仿佛寝室的地砖下埋了地雷。
祁信辰收回手,低声道:“小心,前方有杯出没。”
“什么玩意?”张泽斌扒开两人,才见桌面上立着个酒杯。他眼熟极了,指着说:“这不是你今早带去教室的杯子吗?”
的确是它,但它不应该在这里。
娄阅打开手机,物流消息更新后,快递已经到达古栏校区附近,最快预计今晚就能签收。他摁住张泽斌的肩膀,眼神犀利,提醒:“这杯子有鬼。”
好家伙,此话一出,张泽斌成为了第三个被定在原地的人。
“其实我们仔细想想,这杯子除了能瞬移,目前为止也没有其它异常,只要娄阅你能接受,问题就不大。”祁哥摸着下巴,提出了第一个解决方案。
张泽斌听完大概情况,双手交叉,认真问道:“你们就没有考虑过报警吗?”
这话很有道理,他们这群学生瞎忙活半天,能出什么奇迹,还不如去找警察,直接把酒杯上交国家。
娄阅拿起这只高脚杯,把它塞进包里:“泽斌你说的对,我去实验室转转,那边要是没事,晚上就跑一趟派出所。”
他大一的时候没分流,被学姐忽悠,跟了计算机网络与信息安全实验室。现在教授的任务和自己研究方向不同,娄阅已经有转实验室的念头了。
不过目前,他还是组里的一颗小纽扣。
信息安全方向的学姐见他进来,双眉一抬,招招手问道:“娄阅,要不要参加攻防赛?学校想凑两支队伍出来。”
学姐嘴里的攻防赛,是他们学校联合另一所大学组织的CTF(Capturetheflag),也叫夺旗赛,是走信息安全的人交流技术的比赛。
这个比赛,明面上看着是友谊赛,但按这个抓人的劲,又好像不太一般。
“我这学期靶机没怎么刷。”他说的靶机是一种搭好漏洞的系统,要打CTF,就得找靶场平台做练习。不过他们学校有团队来培养人,资源方面不用太担心。
学姐上挑右眉,命令道:“别闲着,你给我去。”
娄阅只能先应了,他见今天没要事,便告辞离开,打算带着酒杯找警察。实验室的位置在教学楼五楼最内侧,出门左拐就能看到尽头的电梯。
今晚,时间还不到九点,但走廊的灯已经被人关了。
他刚踏出门,就见外面有些黑,向左转身,电梯正好从六楼下来。五秒后,电梯的到站钟传来,两扇门缓缓打开,不远处亮起了方格状的白光。
一个瘦高的男生出现在当中,对方站在里面,不见出来,过了会儿,电梯又自动合上了。
娄阅跑过去,他挥手示意,希望同学能等一下自己。但那人一直望着上方,好像天花板沾着脏物。等他赶到时,电梯早就关门许久了。
什么东西要看那么久?
他伸出食指,打算摁下楼键,却见电梯还停在这层。红色的灯光,在黑屏上打出了一个定格的阿拉伯数字“5”,而这个数字,至始至终都没变动。
好奇怪,那人没下去吗?
他疑虑片刻,还是摁了向下键。叮,电梯的到站声再次响起,门缝从一条黑线逐渐拉开,慢慢的,眼前的空间明亮起来,但这回,轿厢里面没有人。
气氛有一瞬凝滞。
猛然间,娄阅感到脖颈处发麻,好像有数只蚂蚁从下面爬了上来,随后攀到他的脑袋。他咽了下口水,将视线上移,看向那人之前注视的地方。
电梯的上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盏照明灯。因为长时间没人进入,内侧的轿门带动外部的厅门,重新关合在了娄阅眼前。
难道是我看错了,根本没有人?
他在轿厢外站立五秒,毅然决然改走楼梯。娄阅说不清怎么回事,他有些害怕,甚至今晚不想去派出所,掏出手机后,上面落了一条祁信辰的消息。
【去找警察了吗?那杯子没出问题吧?】
刚刚这事会和酒杯有关吗?
他打字回道:我觉得有点奇怪,祁哥你有空吗?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多了小伙伴后,事情似乎又好转起来。他们打了车,去往最近的北山派出所,那里不远,只有三公里路,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
一位年轻的民警接待了他们。因为是夜间,派出所里面人少,望进去空荡荡的。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张民警问道。
娄阅开口描述说:“我买了一只杯子,它总是跟着我,寄出去都会半路回来。我能不能把这个杯子交给公安?”
民警开头还在认真听,等整句话结束,他显然愣住了,问道:“你们是学生吗?”
“对,我们是华夏工业大学的学生。”他讲完,就感觉警察的表情很有意味,似乎在疑惑大学生怎么还搞这种异闻奇事。
娄阅只能言辞严肃地说:“我声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杯子能瞬间转移,还一直跟着我,非常影响我生活学习。”
既然是人民群众的委托,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民警还是得耐心解决。他道:“那行,我给你拿个文件袋和保存证件,你把东西填写一下,以后要是想取回,就把证件带上。”
“好,谢谢。”娄阅解开包链,想把酒杯掏出来,可伸手摸了半天,也没见那硬脆的水晶杯。
咦?杯呢?
他里外找了三遍,都找不到那只塞进去的酒杯。这个薛定谔的杯子,刷新地点难道是随机的吗?
祁信辰看同学翻来找去,问道:“它不见了?”
“对啊。”娄阅吐血,他干脆重新拉好拉链,把黑色挎包甩到腰后,说:“我回去找找。”
他就在办事大厅,直接和民警说了一声,又准备风风火火去找杯子。两步走到门前,感应门自动打开,可下一刻,他却见到一个身影立在街道上。
瞬间,娄阅怔住。
“怎么了?”祁信辰见人突然站着不动了。
“祁哥,那边的人,你看到了吗?”娄阅指了指正前方,就在街对面的路灯下,他见到一个男生正在仰头望着路灯。
那人瘦高,双肩不宽,直直立着,和旁边那根冰冷的灯杆子,竟有诡异的同感。可娄阅知道,身形站姿这都不重要,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他在学校的电梯间见过这个人。
祁信辰看了一圈,说:“什么人,没有啊。”
“就在路灯下,我在学校见过他。”他回过头,看到祁哥还在认真找人,似乎怎么都瞧不见那个男生,“祁信辰,你真的没看见吗?”
“什么?你别吓我。”祁哥原本还没感觉,被人这么一说,鸡皮疙瘩都窜上来了,是有什么东西他看不到吗?
在两人身后,张民警见学生们立在门口,好半天不走人,就过去瞧了一眼。他听到两男生语气紧张,扯了好几句看不看的到,就问:“你们不是要去找杯子吗?”
“我们是要去找,民警小哥你能看到吗?就那边,站着个大活人。”
“那是我们的值班保安。”
“不是他,我是说街对面,有个仰着头的人。”
“街对面没人。”
娄阅解释不清了,他听到民警在问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似乎在怀疑他出现了精神幻觉。他的确像是有毛病,可也真的正常,他没病、没嗑药,只是买了个酒杯。
“你们信我,他真的就在对面。”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同祁信辰都有些立场不坚定了,甚至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娄阅得不到认同,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愈发难受。他害怕独面那玩意,如果这是一部恐怖片,他大概就是开场十分钟必死的炮灰。
他只能拿出手机,对着正前方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翻到图库,把中心的人影放大。他指着那人,抬起头,焦急地说:“就是这里,你们……”
你们,没看到吗?
这话未完,娄阅大脑空白了,像是塞进了钟内,接着被人狠狠一击。
他举起手机屏幕,想要给别人看,可眼前站着的,根本不是那两人。一个瘦高的身影挡住视线,对方就立在自己前面,几乎是抵着娄阅的胸口。
他首先看到了灰黑的毛衣,随后向上望去,是一个泛青的下巴,那上面覆着一层凌乱的胡渣,中间还有一些刮伤,结着细线模样的血痂。
这次,娄阅看清了男人半张的嘴,那里面没有牙齿,全是黑红的牙洞,从中还有渗出的血丝。它们干在肉壁上,连同整个口腔,都是风化般的干枯。
是死人。
他得出结论的那刻,眼前一黑,意识没了知觉。
“娄阅?!”
“他怎么了?这人晕过去了,快快,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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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列定义来自:张珊靓,朱宗胜主编的《数据结构》第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