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山川凝神看了莫语蝶一会儿，莫语蝶还是用那双古井般不起波澜的眼睛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莫山川甚至觉得莫语蝶这双眼睛恍若隔世，跨越了许多年。
曾几何时，她的母亲林氏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当初和林氏成亲的时候，莫山川最喜欢的就是林氏的那双眼睛，温柔澄澈，下意识地想让人占据，让那双瞳孔里只有一个人的倒影。
只不过后来一切都脱离了正轨，林氏那双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睛最终也被日复一日柴米油盐的生活磨灭了，不贴心的丈夫，无休止的内院争斗，让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沧桑的中年女子。
莫山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到和林氏那样相像的嫡女莫语蝶时，心头涌起的那股异样的感觉是不是对林氏的愧疚。
不过他想，林氏离开了他也是个好选择，毕竟跟着他，只会耽误了林氏一辈子。
莫山川已经自私自利的耽误了她小半辈子，如今放她走，也算是积攒些功德。
“好，语蝶，既然你想要徐氏给你出钱买药，我这就去告诉她们母女，也算是她们对你的道歉。”
“多谢莫老爷如此秉公的判断。”
“语蝶，我们是父女，你一定要同我如此生分吗？”
“我想莫老爷也听到了，徐姨娘说了，如今我在莫家是客人的身份，如何能与莫老爷的关系太过亲近。”
莫山川知道他们父女二人的隔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初徐氏对林氏母女二人不断苛责的时候，他并没有出手制止，那他也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好了，语蝶，别说气话了，你先好好休息吧。父亲明日再来看你。”
“不必了，我没什么大事，莫老爷还是专心在书房里读圣贤之书吧。”
莫山川皱皱眉，还是假装听不到她的冷嘲热讽一般走出去了。
莫山川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是个男人，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莫语蝶手里有和西门家的一纸婚书，莫家只能对莫语蝶百依百顺，这样才能有以后的富贵日子。
如今的莫家没了林家的嫁妆支撑，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这样的生活莫山川可是再也不想忍受了。
如果能和西门家喜结连理，那以后的日子可就万事不愁了。
莫山川是这么想的，莫语凝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徐氏拖着沉重的双腿挪回到了自己的厢房，莫语凝一看到徐氏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徐氏一定是又出什么事了。
“娘亲！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样子。”
“凝儿，咱们又中了莫语蝶的计了。”
“什么？！”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串通了莺歌和莺怜那两个臭丫鬟，合起伙来从李嬷嬷身上下手，让老爷追根溯源到我身上，从而厌弃了我。”
徐氏不断地碎碎念着“一定是她”，看的莫语凝都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你别吓我啊。”
徐氏的双眼失去了焦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瞳孔聚焦到了莫语凝的身上。
“凝儿！凝儿！”徐氏紧紧的抓住了莫语凝的双手，那长指甲扣的莫语凝手背都发疼。
“凝儿，娘亲如今只有你这一个指望了！”徐氏话音还未落，莫山川就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
“父亲万安。”
“安什么！你看看你母亲做的这些个好事！莫语蝶才刚刚到咱们家，你就不怀好意的送过去一碗粥，现在莫语蝶喝了粥以后上吐下泻，还说自己身体虚弱，要莫家出钱给她看病！你们母女二人就用自己的私房钱去给莫语蝶买药材吧！真是一天都不让我省心。”
“老爷！老爷，冤枉啊，那粥里面什么都没有，是莫语蝶那个小蹄子她陷害于妾身啊，老爷！请您明鉴！”
莫山川眉头皱的像是打了个死结一样，瞪着跪在地上的徐氏母女二人。
“莫语蝶已经说了，如果你不承认，就请郎中过来验一验！你们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别再耍别的花样了，我也是为了咱们莫家，为了你的凝儿才对莫语蝶这么百依百顺，你这个做娘的，难不成要亲手断了自己女儿的前途吗？！”
这一盆冷水将徐氏浇醒了，是啊，莫语蝶住在莫府，是因为莫山川要借这个机会，让凝儿嫁到西门家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凝儿，她的凝儿，所以现在她必须要忍，忍字心头一把刀，小不忍则乱大谋。
“妾身知道了，妾身会亲自去向莫小姐赔罪的，老爷息怒。”
“哼，你们母女二人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在府里兴风作浪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莫山川丢下了这句话，甩甩袖子就离开了。
徒留徐氏母女二人在此黯然神伤。
还不等她们两个抱头痛哭，莫语蝶身边的小丫鬟就过来了。
她畏畏缩缩的双手呈上了一张纸：“徐，徐夫人，这是莫小姐送过来的药方。她，她说要您抓够了三副药的剂量。”
徐氏闭了闭眼：“凝儿，去接过来吧，明儿个你亲自去外头的药铺里拿药。”
转天一大早，莫语凝就出了门，今天的天气很好，莫语凝走在街上都觉得心里的阴霾被冬日里的微冷清风吹走了不少。
莫语凝到了一家药铺，递过去药房，抓药的郎中先生略带疑惑的看了看她。
“姑娘，恕我冒昧，不过这药是给什么病人抓的？”
“我家有位病人，阴虚气亏，需要好好补补。”
郎中这才点点头给她抓了药。
“一共要五十二两银子。”
“五十二两？!”
“是啊姑娘，你这个药房里面的药材都是最名贵的补气益血的药物，每年库存都很少，我这里仅剩的三颗党参都拿给你了，五十二两，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莫语凝强忍着心里的绞痛，把一大包银子拿出来放在药铺的桌上，本来还以为这次出来能顺路买些首饰回去，没想到银两。竟然全都交待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