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从前是何等的受到皇帝器重,不仅当朝戏称其为国丈——这是只有皇后的父亲才有的荣誉。
一介贵妃,说白了还是妾室,而她的父亲却能当得起皇帝这样的称呼。
哪怕是戏称,也足以叫人膨胀,叫朝中上下惶恐,以为新的风向出现,开始揣摩自己的站位。
但是这一切说到头来都是当局者迷。
像是沈卿绒和邵沛岚这样在朝堂之外的人,只怕看的更清楚一些。
从前对荣国公的荣宠,或许很大一部分,只是为了制衡朝堂。
但皇帝恐怕也没有想到,他的制衡早就失了效力,到最后只助长了旁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一次回京,接下来可要好好的待在京城里了,你也快要及笄了。”邵沛岚牵着她的手,“女子及笄,往后便不再是孩子,你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轻松了。”
沈卿绒淡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恍惚。
这辈子过了这么久,没想到才到及笄之年啊。
她有些无措的想,及笄之后是什么,未来等着她的还会是什么?
……从主院里出来,她回到了自己的清蔚院。
屋子还和出去的时候一样,丫鬟们每日里打扫着,看着跟刚出去的时候一样。
她在家里呆着修整了几天,期间邵茵来了一趟,两个小姐妹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题。
沈卿绒和邵茵说江南,邵茵则是和她说京城。
每每说到刺激的地方,总也忍不住抚掌叫好,虽然分开两月有余,但是二人只是靠着这一番交谈,感情便和刚出去的时候一样亲密了。
“对了,我都忘记和你说了,程家和司徒家要结亲了!”邵茵一拍脑袋,将最近知道的这消息告诉沈卿绒。
乍一听到程家和司徒家的名号,沈卿绒还愣了半晌,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年中的时候两家将贵妃得罪的那么彻底,竟然还敢结亲,就不怕又让贵妃注意到,让他们两家都不好过?”
邵茵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但是据小道消息传,他们恐怕是做了什么事情,私下里不守规矩,被人瞧见了,不得不结亲遮挡一二。”邵茵说起这件事来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一点红晕,好似极为不好意思。
而这些话落在沈卿绒耳朵里,很快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就和上辈子一样的套路,自己在程宏瞻和秦紫莲的套路下,被莫名传出闲话。
再加上她自己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一面想逃出沈家,一面又被程宏瞻迷的五迷三道,很快就闹得爹爹同意的亲事。
再到后面,入了虎穴,被吃的干干净净。
如今想来,都是笑话。
“随他吧,他们二人先前看就好似有意,如今倒是如愿了。”沈卿绒笑道,“只是不知道司徒大人怎么想,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
“我要是司徒大人,早被气死了,这个女儿都不想要,直接丢去程家算了。”邵茵接上话,幸灾乐祸之后,却又有些悻悻,“我在家里听了些话,好像听说这档亲事没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回想起父亲和祖父的话,慢慢道来,“先前既说程家和司徒家得罪了贵妃,眼下又正是风口,两家结亲从外人看来是挑起贵妃怒火,但从内里去看,却是程家和司徒家拧为一股绳,往后都为荣国公府驱使。”
司徒家从一开始,就是荣国公那一派的。
这些话倒是提醒了沈卿绒,她虽然不记得上辈子程家是站在哪一方。
但是回想程家一直找方子的举动,差不多能确定对方是在为贵妃办事。
没想到前世今生虽路不同,但是某些事情,还是一样的。
沈卿绒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之后,就不在去想这些。
但她回京之后不过三天,突然便听说了质子病故的事情。
这则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沈卿绒还在房间里整理药方,乍一听到,她还有一种总算尘埃落定的感觉。
“听说质子的病情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急剧下滑,到近日的时候,已经坏到连床都下不去了。”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那样好看的人儿。”
“谁说不是呢,听说三公主几次三番想出来看质子,都被皇上拦住了呢……”
乱七八糟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让沈卿绒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嘉定十四年。
瘦弱多病的质子刚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的叹息声就不绝于耳。
那时候叹息他容貌过人命却不好,现在接着叹息他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