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兰香手巧,拎着饭盒进来被我推到缝纫机前没用半小时就把衣服帮我改好了,衬衫改的瘦了些,裤子短了点,针脚细致的让我不吝赞美之词,她被我夸得却有些紧张,不怕别的,就是嘴里不停的问我霍医生会不会生气。
我想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都要离婚了他不得偷着乐?
为了岔开黄兰香的话题我就给她讲了鸡蛋的事儿,黄兰香听完深感不可思议,“要两百个?”
我点头,接过她改好的衣服裤子回到房间试,黄兰香没跟进来,在客厅自己各种惊讶,“她真要两百个?!”
“是给幼儿园的孩子们吃,补充营养的!”
我穿着衬衫提醒,胸口还是不舒服,看来内衣这种东西也得靠黄兰香帮忙才能搞定了!
“城里的孩子真是掉蜜罐里了……”
黄兰香感慨,回头就想到了什么,“可你上哪弄两百个鸡蛋啊,你要去清河村找那个小姑娘?!能找到她吗,不得……”
我开门出去,下巴微微抬了抬,“怎么样!”
黄兰香看着我登时怔住,后半截话也咽回去了,“这……”
我笑着看她,腿上稍息,双手插在裤兜里,白衬衫掖到进了裤腰,长短正好,搭配白色布鞋,走路轻松,还很随意,要的是干净利落!
“妹子,你这跟城里姑娘一样样的啊,英姿飒爽的像个女兵!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金妹子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是你衣服改的好!”
黄兰香一脸艳羡的看着我,“不是,是你长得好,腰条正,穿啥都好看……”
我挥了下手拉她到一旁,“小兰,你什么衣服都会做吧。”
她嗯了一声,“有样子就会,你还要改啊,再改霍医生他肯定得……”
“不是他的!”
我找到刚才的本子拿过来画出两个圆圈外加两根带子递给她看,“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吧。”
黄兰香看着我画的图皱眉,“眼镜?”
“噗!”
我喷笑,“哪啊,这是内衣,文胸,你懂吗?”
黄兰香木木的摇头,眼神满是茫然,“啥叫文胸。”
“啧!”
我真是头疼啊,没办法,我只能手在身前比划着,见她还不懂就去厨房找到了两个碗,一左一右朝着胸口一扣!
“看到没,就是像两个小马甲似得,把你前面的保护好的……要……”
“妈呀,别说了!”
我没等形容完黄兰香就臊红了脸,捂着嘴憋不住的笑,“做那玩意儿干啥!”
“这个很重要!”
我放下碗暗夸了一句自己有才就很严肃的和黄兰香说了一堆女性穿文胸的必要性。
以前我当然不在乎什么内衣不内衣的,巴不得大街上的姑娘都解放天性了才好呢。
可现在不是那回事儿了,金多瑜的思维会搅合我,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告诉我这里面就一背心是多么的没有安全感,既然我已经是金多瑜了,那我也的确有这义务照看以及保护好她的身体!
“这样,小兰,你帮我做一个,我给你钱。”
黄兰香被我说的直笑,手上摇晃着看我,“我不要钱,但这东西我没做过,你要是想穿我就按你说的试试,两片棉布是里夹点棉花对不?”
我挠着下巴想了几秒,随后指了下自己的腋下附近,“这里,加厚点的棉花,应该得聚拢,前面,薄薄一层就可以了……咱俩慢慢研究摸索,保不齐以后还能开个内衣厂呢!”
黄兰香笑个不停,见我坚持要做就拉着我手去她家说要找个皮尺给我量一下,“妹子,你脑子里的想法真多,咋这么多点子呢!”
这算什么点子啊。
我抬着胳膊让她量尺寸,眼睛却四处的打量,打我穿来还是头一回进她家的门,本以为户型什么的都跟霍毅那一样,结果看了一圈就发现这屋子小了很多,还少了间卧室。
不光如此,客厅也小了很多,皮沙发也没有,也就几把稍微像回事儿的实木沙发椅做做摆设,别说收录机和电话了,能看到最值钱的就是那缝纫机了。
疑惑一出脑子就有了印象,金多瑜好像是问过黄兰香为啥房子不一样,黄兰香说家属楼最好的房子就是霍毅这间,还说了霍毅业务水平高,出身好,为医院做的贡献最大,立下的功勋最多,天上有地上无的夸了一大通!
通俗来讲,就是霍毅那间房在当下属于酒店套间规格,而黄兰香家这个,撑死了算是个标间的水准。
所以,我看向洗手间,那里肯定也没浴缸和花洒头了……
难怪下午逛街黄兰香忽然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洗澡,我当时听完眼睛都冒光了,但心里正义的小人儿还是战胜了邪恶,咱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不能在思想上太过下流,尤其是还跟黄兰香一起去,跟占人便宜似得,怎么想怎么别扭,所以就心有不甘的拒绝了。
“妹子,我记下了,白色布面就行吧。”
“嗯,行。”
我抽回神,跟她又研究了一会儿缝制方法就准备告辞,走到门口时又想到个重要的事儿,回头看她,“小兰,你能帮我借辆自行车吗。”
说着我补充了一句,“我得骑车去清河村,六十多里地,走太远了。”
“自行车医院后勤部有两辆,我是和那通讯员挺熟的,差不多能借来,可你真要去买鸡蛋啊!”
她惊讶,“二百个呢!你……”
我笑了笑,“你就帮我借辆自行车就行,其它的不用替我担心。”
黄兰香还有些着急,“你会骑吗?我都是来城里才见到自行车的,不会骑容易摔!”
“我会。”
“啊?你会?你啥时候学的啊!你们村有自行车啊!”
我牵着嘴角拉开我自己家的房门,转脸看向这一天净是对我不停发愣惊讶的黄兰香
“小兰,谢谢你啊。”
她又愣了,“你咋的了。”
我手扶在门把上看着她,这个我来到这里后第一个出现的女人,黑黑的,瘦瘦的,有小心思,却又透着淳朴的黄兰香,“以后,不管我走到哪里了,都会记得你的……”
说完,我看着她发懵的脸笑笑关上了房门,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感性上了,应该还是金多瑜思维对我的影响吧。
回身倚靠住门板,我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客厅,在这里应该只是暂住,那,以后要去哪呢?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好像都没有根,没有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抬脚走到窗边,我对着院落自嘲的笑笑,“肖鑫,才几天,你就像个娘们儿了?”
……
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五点就起床坐最早的一班把车去了城南,手上还拎着个空的大行李袋,下车走了不远我就看到了早市,以及在道边早早练摊的年轻人。
这年月练摊还是很被人不齿的,都是些没工作待业青年才会干的,网上有句话我记忆犹新,“瞧你这孬劲儿,在不用功,就让你到街上练摊,当个体户!”
由此可见,练摊者在当年的地位,当然,谁也想不到这帮人未来会成为年代的弄潮,万元户,甚至可以说,是先富起来的一帮人,俗称马路经济。
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吧。
脑子里的线索来源依旧是养老院的大爷,所以我信心满满,拎着行李袋子直接走到路边一个二十七八岁烫着小卷发的小伙子身前,他脚前的地上铺着报纸,上面堆着的都是五颜六色的尼龙袜还有些日用品,一看到我就热情的招呼,社会青年嘴也滑的厉害,“妹妹,看看尼龙袜啊,紧俏货!比百货商场可便宜多了!”
我弯腰拿起一双看了看,“多少钱?”
“一块钱!这袜子你在百货公司买还得要工业卷!”
我看了下质量直腰看向他,“一口价,七毛!”
他像是听到了笑话,“妹妹,您别吓我成吗,我这利够薄了,这可是南方大厂家出的,你看看质量,薄厚,还有弹力,随便拿去和百货公司对比,我……”
“七毛。”
我淡淡的张口打断他的话,“我要十双。”
他愣了一下,随后皱眉,“妹妹,七毛太低了,哥哥不是白干了吗,九毛你看……”
“哥们。”
我清了下嗓子,‘妹妹’俩字听着这个别扭!
“无利不起早,你肯定赚钱,在说,城里人现在都穿锦纶丝袜,也就村里人还认这个,咱们也别整虚的,我帮你把货清清,你也好在倒腾别的不是,加里森敢死队看了没?现在真正紧俏的,是蛤蟆镜。”
“哈!”
他听我说完居然笑了,“行啊妹妹,挺懂行情啊,得咧,我就只当进价给你了,咱交个朋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