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吗?”
欧阳德转过头,伸出手想要抚摸抚摸女儿的秀发,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了,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跟自己女儿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勇气把手伸过去。
垂下手来,他自嘲一笑,道:“只是去见见我许久未见的一个老朋友,这人一旦老了,话也就变得多了起来,见了面难免要多唠唠,时间自然也就需要的久一点。”
“老了吗?”
欧阳明月心里嘀咕一声,抬首望去,只见父亲鬓角白丝如雪,她不禁愣住了,许久不曾这样仔细打量过父亲了,她没有想到父亲的原本为数不多的白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了将近占据整个发丝三分之一的程度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父亲真的已经渐入迟暮了。”
痴痴地望着欧阳德落寞的背影,欧阳明月眼里闪过一丝泪花,心里更是犹如被堵上了一块黑布,难受的让她窒息。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她与父亲的隔阂越来越严重,以致于她都不曾发现父亲这些细微的变化,如今看到父亲的样子,让她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
“难道这些年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欧阳明月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在她的记忆中,自从父亲性情变了之后,他就很少去关注自己了,自己也就理所当然地很少再与父亲敞开心扉了,甚至很少去注意他,就在刚刚这一刹那,她心中又泛起了阵阵波澜,然而却没有人给她想要的答案,就连她自己内心深处也好无厘头。
欧阳明月偏了偏头,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郑重道:“好,这里就交给我,您放心。”
仅仅一瞬间,她就已经想的很通透了,自己的确可以帮父亲分担一些压力了,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压的他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欧阳德点点头,道:“还有一件事,聂东来与穆桂天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疲惫。
欧阳明月愣了愣,没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狐疑问道:“为什么?”
“今晚发生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他们既然有所抵触,就不要勉强,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对此事很敏感的,再说了,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了,对于他们的安危,你大可放心。”
其实,欧阳德所说的并不是全然属实,他不想让欧阳明月再插手此事,确实有些自己的打算,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涉险,尤其是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
今夜发生的事,他都已经全然知晓了,包括聂东来遇刺之事,只不过他并没有当着欧阳明月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因为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连他都有些摸不清头绪。
【幽冥督查史】的眼线,遍布圣铉城各个角落,并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是确有其事,所以圣铉城发生的大小事情,很少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逃脱欧阳德的眼线的,但今晚的这桩事,却是个大大的意外,凶手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欧阳德的直觉告诉他,在不久的将来,圣铉城必然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因此,在临走之际,他不得不把诸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哦!”
欧阳明月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兴致。
欧阳德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顿了一会,这才淡淡说道:“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女儿告退!”
欧阳明月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头默默念叨了一句:“多加保重!”
然后躬身对自己的父亲行了一礼,她这才缓缓退了出来,直到退至书房门口的位置后,才徐徐转过身,顿了顿足,缓步离开。
在欧阳明月转身的同一时间,欧阳德也跟着缓缓转过身来,他静静地盯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直到欧阳明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沉沉暮色中,他才低声叹息道:“希望你以后不要怪罪我这个当父亲的。”
一声唏嘘,一声低叹,回荡在空荡荡的书房中,如泣如诉,痛切潸泪,道不尽沧桑,数不清离悲。
书房中的烛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在轻风的挑拨下,时不时会摇曳出一段妙曼的舞姿,似乎在极力地诱惑着深夜不眠的人儿,早入温柔乡。
欧阳德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他的视线依旧离不开书房门口,欧阳明月刚刚离去的的方向,此时的他,早已睡意全无,他额头的阔眉时不时会皱一下,时而是轻微一皱,时而却是紧紧拧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不大一会儿,书房里的檀香木书桌旁突兀多出一个人影来,不是别人,正是欧阳醉,他手中依旧提着那个大酒葫芦。
欧阳醉出现的悄无声息,就连书房中的烛火都不曾惊动,出现以后,他淡淡瞥了一眼还在愣神的欧阳德,然后兀自绕过书桌,走到欧阳德身后的那排书架前站定,然后对了书架上的三个牌位躬了躬身,默默拿起酒葫芦往书架上的供盅里填满了酒,举着自己的酒葫芦对着三个牌位做出一个对杯碰酒的样子之后,狠狠地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口酒。
“咕噜!咕噜!”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说一言半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欧阳醉走到欧阳德身侧站定,轻声问道:“你准备去大都?”
欧阳德苦笑道:“我就知道,所有的事,都不可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原本,他就没有想要欧阳醉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的意思,所以他故意避开了欧阳醉,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将要做什么,也明白这件事的危险性,一者,欧阳醉作为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欧阳德不希望他有任何事情;二者,万一此行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只要有欧阳醉在,【幽冥督查史】的阵脚就会稳如泰山,他也就了无遗憾了。
而作为一个父亲,欧阳德心里其实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欧阳明月,而在欧阳明月心里,欧阳醉或许比自己更加有地位些,而他也有足够的能力,能够保护好欧阳明月。
欧阳醉虽然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心头多少还是有些不快,责备道:“知道就好,你可别忘了,咱们可是一起携手从一无所有拼打爬滚到现在的,彼此之间还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