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分化时的反应很小,因为年龄小的原因,叶青蔓这具身体甚至连分化热都没有。白野在医院休息一天,第二天,简单体检一次,就可以出院了。
“蔓蔓,我们去看看姑姑,再回家好不好?”离开医院前,叶瀚艺温柔地问。
“姑姑?”白野歪头。
叶瀚艺微怔,平时女儿乖是乖,懂事是懂事,但从来没像这两天一样,露出这么乖巧,甚至有点傻乎乎的表情。女儿不过十二岁,就懂事得过分,有些时候甚至显得比他们夫妻还要成熟。别的夫妻养小崽子的快乐,他们是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甚至有些时候会觉得,是叶青蔓在养他们。
叶瀚艺没想到分化后,竟然能看到女儿这么乖的一面,像个真正的十二岁小孩。他一下子感觉莫大的满足,叶冬芸更是大咧咧地搂住白野的肩膀,带着她往电梯走。
“嗯,你姑姑她不是生病了吗?你前段时间一直在参加夏令营,没时间去看望她,今天正好去。蔓蔓,一段时间不见,你想姑姑了吧?”
白野点头,默默记下“姑姑”这个人。
昨天晚上白野几乎没睡着,她想了一夜,最后决定,既然已经穿越到了叶青蔓的身体里,那以前的种种事,都不重要了!她以后就是叶青蔓,她会用这具身体,好好地生活下去,了解叶青蔓以前的生活、还有家人、朋友什么的,要对家人——尤其是对爸爸妈妈,很好很好!
很快坐电梯到了医院顶层,一整条走廊都没什么人,很安静。病房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长椅上,身体前倾,双手颓然地捂着脸。
“姐夫,姐姐她怎么样了?”叶瀚艺轻声问。
那个男人这才抬起头来,他唇边胡子拉碴,眼下一片青黑,看起来一夜未睡,还有点红,像是哭过。
“柔希她刚睡了一觉,才睡醒。”男人怅然摇头。叶家夫妻也埋头,伤感叹了口气。
白野默默想,这个男人应该是叶青蔓的姑父。男人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轻声喊了一句:“姑父。”
男人对她露出一个笑,温和道:“蔓蔓也来啦?咦,我记得蔓蔓是不是分化了……我这些天一直在照顾柔希,都没时间关注我们蔓蔓,对不住了。蔓蔓是omega还是alpha?”
“是omega。”叶瀚艺轻声道。
他在想,姐夫梁一恺也不容易,两年前他姐姐叶柔希就重病在床。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别说夫妻了,梁一恺却始终守在叶柔希病床前,事事亲力亲为,可见他对叶柔希感情有多深。唉……
梁一恺愣了片刻,露出笑容:“omega?omega好啊,不闹腾……”
他说着,伸手去摸白野的脑袋。
白野看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闻到些许说不出的刺鼻气息,压迫感很强,她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警惕感,下意识就躲开了。她警戒心一向很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轻易就对叶家夫妻没了戒心。
梁一恺的手尴尬停在半空,叶冬芸揽住白野的肩膀,让她半躲在自己身后,轻笑:“蔓蔓她才分化,可能对信息素的气味比较敏感,姐夫你别介意啊。”
梁一恺是alpha,虽然他喷了阻隔剂,但没日没夜地照顾病人,他没时间打理自己,一不注意,总会有信息素不小心泄出来。
“怎么会?是我不对,不知道你们要来看柔希,不然一定把自己打整干净。”梁一恺笑得温和,他推开病房门,让一家人进去。
白野一眼就看见,叶青蔓的姑姑虚弱躺在病床上,温和地对她笑。姑姑长得和父亲很像,皮肤同样病态的苍白。白野坐过去,姑姑就指了指床头柜,轻声道:“慢慢,那里有糖,吃一点吗?”
白野拿了颗糖,放进嘴里,很甜,她又给父母拿了颗。姑姑半躺着,始终笑得温和,病房的自然光下,她虚弱的眼眸中好像映着虹光,很美。白野也说不清为什么,她感觉对姑姑,自己也下意识觉得亲切,生不出一点警戒心。看着姑姑虚弱病着的样子,她甚至觉得心疼。
白野不由得想,不管是父母,还是姑姑,显然都很喜欢、很喜欢叶青蔓,她是泡在家人的爱意中长大的小孩。
姑姑病着,没什么力气说话,叶瀚艺削了水果,姑姑吃了一口,吃不下。她只是安静听着叶家夫妻摆家常,不一会儿,昏沉地睡了过去。
叶瀚艺帮她盖好被子,朝母女两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家三口安静离开病房。
……
回家路上,白野坐在汽车后座,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高楼大厦,眨着眼,嘴唇下意识惊叹地张开。她以前在小镇上的孤儿院里,后来跟着养父母住进乡里,从来没见过这么繁华的街道、建筑。
“蔓蔓,你怎么还有点懵呢?是不是累着呢?”叶冬芸注意到,揉揉白野脑袋,笑着道,“回家后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我和爸爸不打扰你。下午我们出去玩,去逛公园,怎么样?就当给你补个生日,昨天你突然分化,生日都没过好。”
“嗯!”白野点头。
叶家是在海城城中心的一片庄园别墅区,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一大片花园和草地,可见叶家财力雄厚到哪种程度。
白野跟着叶家父母回了家,又走进叶青蔓的房间,叶冬芸还不放心,想要陪着白野一会儿,最后是被叶瀚艺劝走的。白野一个人坐在床上,好奇地打量周围。
白野本来还以为,叶青蔓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房间也会是粉色系的,像公主一样,然而叶青蔓房间是冷淡到了极致的冷灰色调,装修摆件也很简单。书桌是l型的,上面的书架整齐摆着各类书籍。窗外有一个小露台,种着几盆花花草草。
白野睡不着,兴奋地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探寻“叶青蔓”以前生活的痕迹。
她发现叶青蔓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整洁,衣帽间里衣服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书柜上书籍也是按照类型放的……最多的是凶杀悬疑类型的小说,有点渗人。还有单独放草稿纸的柜子,叶青蔓的字迹很好看,写字也是整齐的,一丝不苟,一切都井井有条极了。
白野记得,她养父母家的那个妹妹赵小悦,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就很喜欢公仔抱枕什么的。可是叶青蔓房间里一个毛绒玩具也找不到,地板是冷冰冰的木板,连张毛毯都没有……住在这里,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冷冰冰的,漂亮可爱的,做什么事都非常认真的小姑娘——白野在心里画下叶青蔓的样子。
“唔……”白野忽然想,她穿越到了叶青蔓的身体里,那叶青蔓呢?她去哪儿了?
是不是这里是一个平行世界,叶青蔓的灵魂在分化时死去了,而白野自己的身体也在那时死去了,所以她才会穿越到叶青蔓的身体中?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十二岁的白野暂时想不明白,脑袋里像是装了被猫咪挠过的毛线球一样乱。
这时,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嗯?”白野喊了一声。
“蔓蔓,中午了,睡够了吗?”门外响起叶冬芸的声音,“要不要吃午饭了?”
“唔……好!”白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知不觉,就在叶青蔓房间里探索了两个多小时。她急冲冲推门出去,看见面前温柔笑着的叶冬芸,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整理头发和衣服,刚才她在房间里四处蹦,弄得乱糟糟的。
白野下意识紧张地埋头,抿住唇,身体绷紧了。她怕妈妈嫌弃她。
白野没看见,叶冬芸眼睛放光地盯着她乱七八糟的头发——呜,第一次看见女儿睡觉把头发都给睡乱了的样子,太可爱了!白野还在紧张,就一下被叶冬芸抱进怀中。
“乖宝宝,走吃饭去。”叶冬芸一边温柔帮白野整理头发,一边揽着她往别墅的楼下走。
白野心里紧张害怕的情绪淡去,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依赖地抱紧了叶冬芸的手臂。
……
下午,一家三口去了城郊的公园玩。公园里一大片嫩绿的草地,有白色小花星星点点地绽开,阳光正好。
他们带了风筝去放,刚开始是叶冬芸一个人在拉风筝线,她试探性地问了问白野:“宝宝,要来玩玩吗?”
叶冬芸对白野的称呼,已经从“蔓蔓”,变成了肉麻的“宝宝”两个字。
而且叶冬芸声音宠溺极了,简直像是在讨好。
叶青蔓向来对户外活动不感兴趣,没想到这次,她竟然眼睛亮闪闪地点了头。叶冬芸喜出望外,笑眯眯地教白野怎么放风筝。
风筝越飞越高,在空中摇摇摆摆,白野只看到一个小黑点。
白野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她本能地觉得怕,她上回被养父母抛弃,就是因为太过活泼。可是一回头,白野就看见叶家父母鼓励的笑,笑容中是满满的爱意。叶瀚艺笑着对她点点头,叶冬芸鼓励地比出一个大拇指。
一下子,白野心里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咔擦”裂开,然后融化掉,很暖。
明媚的阳光下,白野扯着风筝线在草地上奔跑,一点儿也不觉得热,长发被风吹得往后直飘,满是活力。
白野最终累得弯腰喘了好一会儿,她收回风筝,叶瀚艺正打着一把遮阳伞,半坐在草地上,温和笑着朝她招手。白野跑过去,坐到叶瀚艺面前,叶瀚艺帮她把散开的头发扎起来,又拿湿纸巾帮她擦汗。
叶冬芸从远处跑过来,一手拿着一个蛋卷冰淇淋,还拎了三杯奶茶。
冰淇淋是牛奶味的,奶茶是草莓奶盖,白野很喜欢。从穿越到现在,白野已经体会过很多“第一次”,第一次被父母关心,第一次被父母照顾、宠爱,第一次和父母一起出去玩……
但这时,舔着舔舔的冰淇淋,喝着奶茶,白野还是不可抑制地感觉幸福得想哭,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奶白的冰淇淋擦在她唇边,叶瀚艺笑着拿纸巾帮她擦干净,叶冬芸牵起她的手,一家三口往车里走。
晚餐是在商城附近吃的,吃完去逛商城消食,走着,白野的目光突然被一个巨大的鲨鱼玩偶吸引住。
毛茸茸的大鲨鱼,大概有一米多长,一嘴白白的鲨鱼牙咧着,眼神呆呆的,很可爱。
白野眨眨眼,其实她也对毛绒玩具不感兴趣,但她今天到叶青蔓的房间后,就潜意识感觉……叶青蔓的房间太冷了,她想往房间里塞点儿毛茸茸的可爱玩偶,就像这个大鲨鱼。
叶冬芸注意到到白野的目光,直接拿起大鲨鱼送到白野怀中:“宝宝,喜欢吗?”
大鲨鱼的布料很软,摸起来很舒服。
白野抱紧了它,点点头。
叶冬芸没问宝宝怎么突然转性了,喜欢上毛绒玩具了,她大手一挥,十分豪迈:“买——!”
……
晚上,白野是抱着大鲨鱼入睡的。她已经把大鲨鱼洗过一遍,放在烘干箱里烤干了,脸蛋埋到柔软的鲨鱼绒毛上,能闻到一股香香的味道,让她觉得很安心。
叶青蔓的床也是软的,白野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可是躺久了,就舒服得不想动。
房间里没有开灯,星空投影仪照在房顶上,像是能看见整个银河。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正好。白野望着头顶“星空”,又一次感觉,这就像是一场美好过头的梦境,一辈子,也不想醒来。
白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白野是被炙热的阳光灼醒的,她睁眼,看见近在咫尺的小书桌,很熟悉。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往窗外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田野。
再环视整个房间,空间狭小,布置很熟悉……是她,白野的房间。
四周安静得可怕,什么声音都没有。白野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床上,缓缓抬手摸了摸头发,是刚刚披过肩头的短发,不再是齐腰长发。她张开唇,突然有些想哭,又哭不出来。
白野怔怔地想,果然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