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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血缘(1 / 1)

尹辞体验了一把别样的“物瘾”。

与初遇时不同,时掌门不再把徒弟当个宝贵物件,试图严密地支配。可那股黏糊劲儿并未消退如今时敬之自个儿化身一团糖稀,时不时的黏他几下,一举一动都透出柔软的满足感。

尹魔头吃软不吃硬了几百年,本就吃极了这一套。他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变本加厉地放纵起此人。

时敬之爪子握过来,尹辞反手一抓,心安理得地感受起那份温热。

一桌好菜吃到最后,时掌门屁股像是粘在了凳子上。他一脸不怎么正常的和气,又加了几盘价格不菲的糕点。

“掌门,接下来怎么办?”苏肆沉默了挺久,终于开腔。“正道人士仍然会追击枯山派,栖州人多眼杂,咱们得找个安生的去处。”

时敬之挑了块点心,用真气切做两半,一半夹给尹辞,他没有直接回答苏肆的问题:“听你这意思,你打算留在枯山派?”

苏肆:“……”

“赤勾教知晓你身份的人不多。按现在流传最广的说法,乌血婆和少教主都没了。赤勾教自顾不暇,不会再有人下令搜寻你。”

时敬之定定地看着苏肆。

“苏肆,现在你自由了。你本就是我派下人,什么时候离开都行。我们要踩的浑水不浅,你及时离开,还能当个自在的独行侠。”

时敬之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尹辞嚼着点心,同样注视着有些茫然的苏肆。

苏肆不比闫清,这一路上,他甚至没多少变强的欲求。不如说,此人一直在被命运推着前进,选择自己不得不走的路。

先前苏肆跟着枯山派,赤勾教的搜寻是主要原因之一。现在不但赤勾教不会再打扰他,友人闫清也进步神速,不需要他特地“保护”了。

追查引仙会,某种意义上是与国师、朝廷、乃至于所有信仰帝屋神君的国民作对。苏肆何等聪明,他心里绝对清楚要单单以“保护闫清”为由留下,这份压力无疑会转加给闫清,说不定还会起反效果。

苏肆少见地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陡然少了逼他做选择的推力,苏肆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前行了。

“我不会离开枯山派。”闫清语气坚定,“我在这里受益良多,恩报都报不完。阿四,我不会因为你考虑离开,你也选你想走的路就是。又不是离了枯山派,咱俩就见不了面了。”

“……容我再想想。”苏肆苦笑道,“要不这样,你们先吃,我出去透口气。”

“我与你一起去。”闫清啪地放下筷子,紧跟其后。

沈朱见两个下人离开,深沉地瞧向时敬之:“你故意的是吧?”

“这事早晚要提出来。接下来道路难走,我可不想在身边放一株糊里糊涂的墙头草。”时敬之咀嚼着点心,含糊不清道。“不过的确,他们不在,有些事更好挑明说。”

阁子临街,街下行人熙熙攘攘,脂粉酒香钻入窗子,与点心甜香混在一处。时敬之瞟了会儿窗外景象,半晌才道:“宝图几乎凑齐,太衡找到视肉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剩余的机会不多,必须选准突破口才行……栖州是阎不渡的出身之地,在此逗留期间,我有一事托你详查。”

“请讲。”

“阎不渡出身巨富阎家,是阎家老大的幺子,由阎家添了没一年的妾室所生。那妾室体弱多病,生下阎不渡后便撒手人寰……这是目前最确定的说法。”

沈朱一直追查引仙会,对这些陈年旧事不怎么关心:“确实如此。下鬼墓前,阅水阁给过我们相关的记录。”

“阎家偶尔会出现拥有鬼眼的人。那会儿大家不叫它鬼眼,反而认定是吉兆。那阎家老大有个才貌双全的妹妹,就是因为那双赤眼被选入宫中。可惜红颜薄命,阎姑娘入宫不到两年便香消玉殒。”

就像他的生母时崇玉一般。

“我一直觉得此事怪异阎家人丁兴旺,阎家老大正妻的儿子就足足四个。阎不渡生母生前并不受宠,他一个妾室之子,得到的待遇竟不亚于嫡子,有些说不过去。”

沈朱啧了一声:“说不定那阎家老大是看脸养的。再说那阎不渡脑袋灵光能力出众,老人看了喜欢,这种事不罕见。”

“确实说得通。只是阎不渡平民出身,却对定欲一事了如指掌,这又是个怪异之处。”

时敬之抿了口酒水,不疾不徐地继续。

“太衡对阎家后裔追杀百年,到了太衡人自己都觉得矫枉过正的地步。另一方面,太衡一向与朝廷来往甚密,不觉得有趣吗?”

沈朱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说”

“皇家血脉外流,自是要找个由头收拾干净。”尹辞平静地补充道。

经由阎争复仇一事,尹辞也有所怀疑。大允代代有欲子,欲子血中有阵法。蜜岚女王与时敬之血脉相连,只有阎不渡被排除在外,实在是说不通。

尽管他们已有猜测,可要彻查“欲子”与“百年大业”,不能只凭猜测行事。

“正如阿辞所说。”见心上人与自己步调相合,时敬之的嘴角就没耷拉下来过。“阎家宠爱、知晓定欲、后代被诛。每件事都能单独解释,可是合在一起……我怀疑阎不渡也是大允皇室之人,还请你调查一番。”

“明白了。”沈朱没再反驳,答得干脆。“方才苏肆弟弟所言有理,我在栖州查探就罢了,你们好歹得找个安生去处。”

时敬之:“我早就找好了合适地方,绝对安全,到时你遣麻雀寻我就是。”

几个时辰后,枯山派四人站在了“绝对安全”的去处前,四人神色各异。

自从离开太衡,闫清再也没见过这般气派的院落,脸上的震惊掩也掩不住。苏肆的神色比先前要松快些,但还是时不时走神,显然还未决定去留。他心不在焉地抱着白爷,瞧着面前的……院落后门。

时掌门一脸威严:“此处是我旧识的家宅。纵雾山一事余波未散,我们先在这整备几日,再决定去处。”

随后他侧过身,与尹辞咬耳朵:“阿辞放心,此处主人是我的外曾祖父。我出宫第一件事便是与他相认,他宠我得很,绝不会泄露咱们的踪迹。”

可惜与时敬之的期待不同,尹辞一张脸不仅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渐渐绿了起来。

岂止是不会泄露踪迹,此地主人为了自家的乖孙,当初不惜欺骗真正的旧识

尹辞僵在孙怀瑾的家宅门口,头一回升起了心虚之意。

孙怀瑾为时敬之骗他是真,他与时敬之关系亲密也是真。尹辞活了三百年,从未经历过此等荒唐场面,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昔日下属。

时敬之见心上人反应不对劲,连忙继续嘀嘀咕咕:“我这外曾祖是江湖出身,见过大风大浪,不必担心他临阵退缩。说来也巧,他年轻那会儿还当过赤勾长老,跟着……跟着……”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心漏跳了几拍,舌头顿时打了结。

孙怀瑾那张皱巴巴的脸从心底浮现,老人的语气骄傲又沧桑:早年我曾被宿执收养,见识过赤勾教最辉煌的时期。当年能叫他一声大哥的,可只有阿公我一个。

亏得进门前,他还在想怎么妥帖地与阿辞亲密,又不至于惊到老人家。眼下时敬之恨不得另觅他处,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欲哭无泪。

见尹辞一脸隐隐发青的“平静”,时掌门只好竭力维持着五官位置,祈祷孙怀瑾对尹辞“不死不灭”之事一无所知。

孙家院落不再是一片枯干冬景,春风轻拂,院内一片青翠欲滴的绿意。孙老爷子仍坐在院子中,还是那副皱巴巴的桃核模样。冬日过去,他去了裘衣,还裹着遍身绸缎。知道时敬之要来,孙怀瑾特地唤人在院子里加了长桌,备了顶好的茶。

枯山派一行人进院,孙怀瑾的目光始终锁着时敬之,笑眯眯道:“好孩子。”

甫一见面,孙怀瑾没怎么正眼瞧尹辞。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扯些不痛不痒的零碎话题。尹辞在一旁松了口气孙怀瑾到底是个人精,或许事态不会进展到太过尴尬的境地。

时敬之亲情淡薄归淡薄,“讨人喜欢”一事上可是相当有一套。眼下时掌门忙着逃避现实,注意力高度集中,言语上尤其卖力。几个时辰过去,孙老头被时敬之哄得喜笑颜开,老脸上最细微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尹辞则彻底化身锯嘴葫芦,与苏肆、闫清一同安静喝茶,一声不吭。

孙家待客甚是周到,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孙怀瑾为四人安排了四间单独的上好客房。时敬之与尹辞谁也没吭声,佯装一无所知地顺从安排。

只是时掌门到底沉不住气。夜半之时,他做贼似的钻进尹辞的房间。时掌门板正地坐在床沿,提问的口气像是被三斤黄连腌过。

“阿辞,你的事情,外曾祖他……嗯,知道多少?”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宿执”缓缓翻了个身,没有与时敬之对视:“他知道我是宿执。”

时敬之:“……”尹辞的真身没有吓到他,这次他反而被结结实实吓到了。

“你我第一回来栖州时,我还向他打探过你的底细。”

时敬之呆呆坐在床沿,躺也不是,走也不是。尹辞叹了口气,转过身:“若是将话说开,怀瑾应该能多帮上些忙。”

时掌门被“怀瑾”这个称呼砸得头晕脑胀。他晕晕乎乎躺上床,一张脸埋进尹辞的脖颈:“我知道,我稍微缓会儿……”

可惜天不遂人愿。时敬之心慌意乱,还没理顺满脑袋思绪,门外便传来一道人声。

“大哥,你可还醒着?”

作者有话要说:孙怀瑾:?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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