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钧把半截烟在烟灰缸里戳了戳,丢了进去,愁眉不展地道:“李书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老陈最近可跟万朝阳走得很近,你有时是太信任他们了,小心别人在背后打黑枪。”
李永仓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摸起茶杯,抿了一口,重重地敲在桌子,低声呵斥道:“别信口开河,老陈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你个政法委书记倒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公安局长和检察院长都不服你,那还怎么开展工作?我早提醒你了,要和老陈搞好关系,你是不听,他姑父是谁,你又不是不清楚。”
庞钧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不是个副厅长嘛,眼看要退下来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永仓不禁勃然大怒,敲着桌子教训道:“老庞,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指望着人家来帮忙了,你非要去触那个霉头,哪个能帮得了你,你不懂业务,去参加局党委会干什么,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庞钧的火气也来了,脸红脖子粗地顶撞道:“李书记,我退一尺,他进一丈,我还怎么忍,陈雷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他盯着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让我怎么办?”
李永仓叹了一口气,闭眼睛,微一摆手道:“老庞啊,你先出去吧,让我静一静,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自己人不能乱,等年后吧,年后我会帮你们平衡好的。”
庞钧嘴巴动了半晌,却没有说出话来,瞪着眼珠子望了李永仓半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李永仓沉思良久,摸起桌的座机,给陈雷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他语气平和地道:“老陈啊,怎么回事,又和老庞吵起来了?”
陈雷笑着说道:“没有,李书记,自从次您找我谈过话后,我彻底想通了,一直很注意配合庞书记的工作,今天在会其实是正常的讨论,只是庞书记情绪有些激动,怎么,又您那打小报告了?”
李永仓笑了笑,沉着声道:“老陈啊,工作可以有讨论,甚至是争吵,这些都没关系,但要注意场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下不来台,好歹他也是县委常委,分管政法工作,还是要尊重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雷赶忙点了点头道:“李书记,您批评的对,以后我一定注意说话的语气。”
李永仓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老陈,最近和老万走得很近?”
陈雷沉默了半晌,才压低声音,有些迟疑地道:“李书记,当初可是你让我……”
李永仓忙打断他的话头,笑着摆手道:“老万,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于你,我是绝对信任的,只是想打听下老万现在的情况,他有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陈雷这才缓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李书记,他最近的情绪有点低落,也说过一些出格的话,但好像已经认输了,最近安份得很,下班以后回家,很少再和那些人接触。”
李永仓摩挲着头发,笑着说道:“那好,那好,我出国这段时间,你要盯着点,别让他钻了空子,搞出什么花样来,有什么最新情况,你要及时向我汇报。”
陈雷笑着说道:“李书记请放心,别说出去一个月,是去半年,陵台的天也变不了。”
李永仓笑眯眯地把话听完,顿了顿,摆弄着办公桌的签字笔,话锋一转,笑着说道:“老陈,你姑父现在的身体怎么样,还在外地疗养吗?”
陈雷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琢磨出李永仓话里透出的意思,赶忙低声地道:“李书记,您放心,他次离开陵台后,给我打过电话,明确表态,省发改委那边是支持咱们陵台发展的。”
李永仓笑着说道:“好,好,有胡副厅长的支持,我放心了,那立项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陈雷有些为难地道:“李书记,您知道他的脾气,这种事情,我是不敢多问的,要您亲自给他打电话才好。”
李永仓微微皱眉,拿笔在本子写下一行字,沉吟着道:“那再等等吧,也不用急,等胡副厅长回到省城,我再去看他。”
两人聊了一会,李永仓挂断电话,低声骂了句粗话,便摸起手机,给沈丹丹打了过去,颓然道:“丹丹,我晚去西山宾馆,你安排一下。”
沈丹丹手里握着电话,站在办公桌前,眉开眼笑地道:“知道了,保证让您满意,书记大人,听说您要出国,我特意给您准备了些硬通货。”
李永仓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那些东西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明年再给你们拿些项目,录像带必须还给我,赵大富那个混账东西,别把我逼急了,不然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说完,他‘啪嗒’一声挂断电话,呆坐半晌,皱着眉头点着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良久,他把烟蒂丢掉,走到镜子前,望着镜子的自己,觉得脸色有些苍白,从衣口袋里摸出一管口红,在脸颊涂了涂,伸出双手,轻轻地摩挲起来,双手移开后,镜子里又出现了那位红光满面的县委书记。
今年的春节姗姗来迟,不过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春节都将是一个相当不平凡的春节。
市里边关于人事调整的方案似乎一直处于停滞阶段,仿佛是对这个问题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这让本来很多翘首企盼的人们都是望酸了脖子。
传言很多,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以至于到后来连那些爱好八卦新闻的机关干部们都失去了兴趣,传来传去,各种可能都已经被他们‘安排’完了,今天是某书记说的如何如何,明天是某市长暗示什么,但综归没一个落在实处了。
年底的各种会议也是多如牛毛,应付各种检查也是络绎不绝,李永仓和我也都有明确分工,应付检查李永仓来,毕竟老脸一张闪金光,边下来检查的部门领导们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
到市里开会一般都由我参加,年轻领导多露露脸,接受一下级领导和部门的‘关怀’,总没坏事儿,没事儿还能在几个常委或者副市长们那里去转悠转悠,探听点消息也好,了解一下政策也好,总胜过在家里面对那一顿接一顿的酒肉饭局。
财政收入增幅最大,自然会引发干部们无限幻想,不过市里边在这一条还是给了相当严格的紧箍咒,不能超越规定,在这一点市里边再三打招呼,任何人不得越雷池半步。不过这样陵台县里的干部们也都是一个个扬眉吐气,这样也是陵台县干部们历来拿得最多的一回,也该硬着脖子走一回了。
往日里见着别县干部,尤其是像曹集、土城这边的干部都要矮人半截,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单论财政收入,陵台县已经当之无愧的跃居第三名了,而且起第二名的曹集县来,也是所差无几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放在包里,不像往日旋磨点扶贫项目款,是拿了,领导也是再三打招呼不得外传,否则一旦穿帮,领导受批评,当事人还得退钱。
去年拿了一回满成数已经把所有干部胃口吊高了,今年若是垮下来了,自然那是怨声载道,不过陵台财政历史性的冲进了前三,这让所有干部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份全额奖金是跑不掉了,不过听说市里边为了奖励经济发展快的县份,还专门出台了几个政策用于奖励GDP增速、税收增速、财政收入增速居于前列的几个县,而这三项陵台县都当之无愧的拿了第一名,这几个政策下来,那又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额外奖励,看县里能不能兑得了县了。
现在是所有人都知道县里边关于钱方面的事情李书记是不会管的,李书记只管大政方针,而涉及钱方面的事情都得由叶县长来拍板,所以所有人下意识的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几乎每天都看不到人的叶县长身。
“三个政策每个政策都是五百元,天呐,那是一千五百元啊,加本份儿奖金,那这年不是得过得鲜活滋润?”我从楼下厕所里拐出来,楼厕所水压有些不够,他下楼来,刚出来拐弯听见了县政府办几个女人在那里叽叽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