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辛,你这是啥话?我不过是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多支付一些罢了,这钱他们迟早要给,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县里紧张,他们支持一下我们县里工作,也相当于支持了他们自己,我们县里不也是在公司里占有股份么?”
“老韦,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县里占股是不错,但是我们可是一分一没出,别人可是几千万真金白银要砸进来,那可都是要讲究回报的。都说要给别人创造好的环境,帮助别人早日把景区建成,咱们却因为自身困难去提前要钱,已经有些过了,这还要得寸进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见两人说得渐渐有了一些火气,本不想插入这个话题的我也赶紧插言,道:“老韦,老辛,你们今天是怎么了?都是为了工作,有必要这么针尖对麦芒么?”
曹渊觉得自己是常务副县长,也该树立一下权威,一摆手,道:“是啊,老韦,老辛,工作的事情不要夹杂个人感情,让外边人知晓咱们开个办公会都这副样子,也遭人笑话。”
“咦?曹县长,我和老辛之间可没有什么,都是事论事,工作有不同观点,争论也很正常嘛,老辛和我可从来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韦飚冷冷瞅了一眼曹渊,不动声色的道。他本来对曹渊横插进陵台来一肚子气,原本心有一百个不痛快了,加之你曹渊才来没几天,想要摆出一副高人一头的嘴脸,韦飚更是不爽了,言语间,也没有了平日话语的温谦。
见情况真的有些不对,再不强力干预,这场办公会的气氛要失控,我顿时沉下脸来,厉声的道:“够了,大家说起来都是陵台一县六十多万父老乡亲选出来的佼佼者,这样意气用事有什么意义?日后大家还怎么一起共事?”
所有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垮下脸来,除了董胜利之外,虽然谈不什么害怕,但还是不愿意在这位年轻县长面前失了分,韦飚和辛存焕二人都垂下头,不再言语,自顾自在笔记本写着什么。
而原本被韦飚顶得有些拿不下面子的曹渊,也总算挽回一点颜面,不再作声。
“老汪,从你那儿开始,先说说你分管的那一片,有哪些亟待解决的麻烦,大概需要多少资金安排过这个年,先说好,别给我打马虎眼,咱们县里这块馍,这么点大,你给我一点水份都得挤干,实打实的报数字!”
我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县长角色,语气也变得冷峻起来,这年要是过不了,县委那边自然不说,全县多少人都得盯着看自己的笑话。
汪明熹也收起了脸常有的笑意,看着自己笔记本的一行行数字,仔细盘算了一下,才道:“叶县长,你也知道,我这一块是最麻烦的,教育这一块,紧打紧算,至少还得有八十万缺口,还不能把教育基础设施建设需要支付的工程款算进来。
民政,拥军优属和慰问贫困户这一算下来,也得要三十来万,计生这一块简单,二十万块钱足够了,实在不行,十来万也能凑和着过年。”
我也知道汪明熹分管这一块是用钱大户,教育这一块,在每一级政府里都是个吞金的主儿,任你多少钱砸进去都不够,可是你不砸还不行。
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百年大计,教育先行,口号喊得是一个一个响亮,哪一级政府敢不重视?是砸锅卖铁,也得把这个窟窿先糊。
拥军优属和慰问贫困户这一块也是少不了,一年这么两次,社会主义国家,逢年过节了,军队军属这一块不用说,贫困户那边,再怎么也得体现一下党和政府的温暖,展示一下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的优越性所在不是?
计生也是一样,基本国策,你敢不重视,冷了计生干部和独生子女户们的心,等着多生出几胎来,你等着被边骂得狗血淋头,然后再写深刻检讨吧。
盘算一下,二百万已经出去了一大半,我心里也有些发凉,定了定神,才又把目光投向黄铁臣那边,道:“老黄,你那边先搁着,后一步说,我知道你那一块没多少需要花钱的,待会儿咱们再来慢慢算帐。老辛,说说你那边。”
“我这边也还行,过年除了各局行干部们的奖金福利,那是由财政统一考虑外,恐怕是一些事业单位职工们的奖金福利了,像卫生的几个事业单位,什么血防站、卫生防疫站、职业病防治所,这些单位都是清水衙门,但是职工算起来也有好几十号人,这大过年的,只怕也得要十几万才能填平。”辛存焕说话也很直率。
“十几万,唉!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我叹了一口气,从桌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着火后,狠吸了几口,皱着眉头,道:“老韦,说你那边?”
“叶县长,我这边情况你都清楚,那是建设的历年欠账,要说需要钱,一千万也填不满这些大窟窿,但是要过这个年,我盘算了一下,这也得一百二三十万才能打发走那些要账的瘟神们。”韦飚在我面前也不说废话,有什么直接说。
这几笔,已经把两百万花光,还收不住口,这还不算曹渊和苗月华两个分管的大头。
乡镇干部和机关干部年底奖金这一笔巨大支出,足以让任何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饶是我事先让二人精打细算,尽量压缩,看看究竟差多少,这个时候,我竟然有了点不敢开口问的恐惧。
陵台县六个区工委,除了城区工委三个乡镇和新坪区工委两个乡镇的财政,能够自给有余外,其他剩余的二十个乡镇,有十个乡镇是属于挣扎在温饱线,需要县财政给予一定补贴。
而其余十个乡镇属于特困乡镇,每年到了年底,都需要县财政拿出一大笔转移支付来补贴,否则这些乡镇的干部和事业人员的奖金,只有纸画圈了。
并不出我所料,苗月华和曹渊计算出来全县乡镇和机关干部事业人员年终奖金,按照惯例发放,这一笔开支三百万左右,加前面那些事项,以及需要预留一二十万作为应急预备突发事件的钱,整个陵台县,这几天得拿出六百万左右来填塞这些窟窿,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数字。
难怪田玉和那时候每年年边能弄回来一两百万扶贫资金,能鼻孔出气李永仓还粗,难怪他在县里虽然玩女人玩大了肚子,甚至生了孩子,也还一样牛气冲天,没人说他半句坏话,凭这一两百万块钱,的确能帮陵台县解决大问题。
如果说抛开那建设的历年欠账不还,再在各方面想点办法凑点儿、借点儿,这一二百万,的确能勉勉强强凑和过一个年了。
“叶县长,虽然旅游开发公司那边预支了两百万,可是缺口还是太大了,算是咱们压缩、再压缩,估计没有五百万也收不住这口子,听说今年省里扶贫办那边统一收紧了袋子,要想弄点钱出来都不容易了,苍化、云岭和咱们一样都碰了壁,听说像千州和通城那边情况也都一样。看来,咱们要过这个年,还是得出去借钱。”
苗月华摇了摇头,苦笑着道:“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咱们还得先有过苦日子的思想准备才是。”
我知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瞅着自己,甚至连县委那边的领导干部们都在看着这边。
这年过得怎么样,某种程度是给自己的第一个考验,自己这县长,是骡子是马要看这一遭拉出来遛遛的表现了。
“大伙儿也别急,我也知道,往年要么去银行想办法借点,但是借了后,翻了年五六月间也要还,这旧账未了、新帐又来,还得添利息,一波接一波,也不是个事儿。
这还有几天,我打算去省里跑一趟,扶贫办虽然收了口袋,咱们得去把那袋口捅开条缝子,让它漏点出来才行。另外,交通两个项目资金可以暂时拿出来垫支一下,渡渡难关。
老黄,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了,交通厅和市交通局那边我去应付,出了问题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