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菱的帖子递了上去,却没有被请进去。
那个丫鬟告诉她:“皇后娘娘最近身体不适,怕将病气传给王妃,只道将东西留下便可以回去了。”
“多谢。”苏菱按耐住心底的焦虑,规规矩矩地道谢。白芍立刻就上前给人塞了银两,笑容亲切地说:“辛苦姐姐了,一点诚意还望收下。”
那丫鬟见苏菱出手阔绰,当然高兴地很,不由得就多说了几句:“前日里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好像是想要交出后宫的执掌权。奴婢知道多嘴不好,可是皇后娘娘若是交了出去,一定会有不少人上赶着瞧娘娘的笑话。”
闻言,苏菱怔愣了一阵,缓缓地说:“多谢了,只是以后万不可在他人面前提及。”
她自袖中掏出一枚金叶子递给丫鬟:“还望姑娘对母后多多照顾。”
那丫鬟又是千恩万谢地回了礼,两方才就此散去。
“王妃莫要担忧,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白芍在回去的路上,嘴里一直没有闲着,生怕苏菱心里不痛快。
知道白芍是打心里关心她,她也没有多言,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殿下没有了父皇的宠爱,母后也无心后宫权力,他是不是就只剩下自己了?
“殿下你快些回来吧。”苏菱小声的念叨着。
皇后望着院子里的景色,许久不能回神。那些花草树木,有不少是因着她喜欢,所以陛下给她种的。如今花儿依旧争艳,树木由小树长成了大树,陛下跟自己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娘娘真的决定了么?”大宫女小心翼翼地问,皇后娘娘这些日子里,身体越来越差了,也越来越不喜欢后宫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你们只管传话给陛下就是了,昨日里不是说好了么?”皇后的目光里满是疲惫之色,她缓缓地走回到桌子面前坐下。
“没什么,奴婢只是怕娘娘后悔。”大宫女红了眼眶,皇后娘娘这么好,陛下怎么能够忍心啊。
皇后抿了一下口茶水,淡淡的问:“菱儿刚才带了什么过来?拿过来给本宫瞧瞧。”
“嗳,奴婢这就去拿。”大宫女说着就要出去。
“不用了,你去把消息告诉陛下。”皇后看着茶盏里起起伏伏的茶叶,一瞬间有些感慨万分。她的霆儿大概也要经历不少起伏了,希望他不会怪自己的自私。
“那物件儿……”大宫女是有私心的,她不想这么早就把消息传过去。这样的话娘娘还可以多想想,也还有后悔的机会。
皇后勾了勾嘴角:“不着急,它不过一件死物,又不会长腿跑了。再不济,叫其他人取过来便好。”
“好的,奴婢这就叫人取过来,听说是一座观音像呢!”大宫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开心一些,拼命的想要感染皇后的情绪。
只见皇后微微扯了扯嘴角:“那便叫人快些拿过来吧。菱儿倒是会讨巧,知道本宫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神鬼之说。”
大宫女应了一声,就赶忙下去打点了。
很快,皇后因病不欲管理后宫事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一干妃子都跃跃欲试起来,无不期待着能够得到这执掌权。
丽妃本想着依着这段时间里,皇帝自己得到的重视程度,那后宫的执掌权一定会落在自己的手里。谁曾想当皇帝听见大宫女传来的消息之后,居然扔下一句“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便匆匆离去。
在宫里的其他妃子蠢蠢欲动时,皇帝拖着明显虚弱不少的身子,去往了长春宫。
可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宫门口站了许久,久到内侍以为他不会再进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脚来,缓缓地走了进去。
许是因为吃了药的关系,他进去之后有一阵恍惚。那萧条地景象怎么看都不像是皇后的寝居,郑皇后当年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许是因为宫里的人少,他感觉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回荡很久,使得这殿里很是空旷。
他走到皇后的寝殿外头时,能清楚的看见小宫女的脸上满是写着欣喜,然后亲眼看着她慌慌张张的向皇后通报。他做了许多猜测,皇后听说他来了会不会喜极而泣?或者说自己推开房门时,正巧看见神色憔悴的她?
……
都没有。
左后走出来的只有小宫女一个人,她带着怯意和惋惜小声地回道:“回禀陛下,娘娘怕把病气传给您,说教您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怔愣在门口缓了好大一会儿,以前不管如何,楚秀都会叫他进去。她不爱耍小性子,脾气来的快走的也快,所以他觉得楚秀比其他女人都懂事。
好像因为这样,自己给她的关注并不多。以前有宸妃,然后是凝嫔……现在是丽妃……
候在后头的婢女和内侍们都想着,这下该是大祸临头了。
可陛下这回既没有让人砍了那个婢女,也没有非要进去看。依旧是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门板子,好似非要看出朵花来才肯罢休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在想念皇后温婉的眉眼,又似乎是在回忆两人相处的时光。
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此刻她的鬓角已经微微发白,脸上的纹理也越来越多,早已不是原来讨喜的模样,又何必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问身旁的小婢女:“他回去了么?”
身边的大宫女怔了一下,赶忙去门口看了一眼:“回娘娘,还未。”
大宫女的声音很低,若不是仔细听,怕是听不出来的。
“你去告诉陛下,本宫累了。是真的没有能力为他操持了。后宫佳丽甚多,想来也该有一些适合的人选。”她的声音煞是轻柔,听的身边的大宫女都快哭出来了。
她的眼眶泛红,似有水意流淌,却还是点着头应道:“是,娘娘。”
待到大宫女回禀完,皇帝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了御书房。
这一夜,他没有去找丽妃,也没有去见别的妃嫔。却是在御书房与前皇后的画像,呆了一个晚上。
生死离别之间,谁人都不能免俗。
“朕只是想多留几日罢了,”他轻轻的说着,就好像郑皇后真的在他面前一般,“郑家的事朕在努力弥补了,云深与你长得最像。每次见到他,就好像见到你一般。云深成家了,虽然不是什么好的靠山,但好在他看的入眼,两人也相处的不错……”
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自己都在念叨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