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错打开门动作顿了下来,转头看着江别故,脸上写着震惊。
江别故好像还是很头疼样子,皱着眉头,脸色也不太好,但容错依旧没怎么在意这些,他视线都被江别故耳朵吸引了过去,似乎只要这么看着,就能判断江别故说到底是不是真。
“昨天我就应该告诉你。”江别故抬手捏了捏眉心,又放下,说:“但事情一多就忘记了这回事,是我不对,我不是故意……”
“可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容错打断他话,看着他,表情是明显不相信。
从昨天两人见面开始,他们之间沟通并没有任何问题,他不相信江别故是聋子,听不到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
江别故开口解答了他疑惑:
“我会唇语,你只要让我看到你,看到你唇形,我就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没有注意到你说话时候,我都是在看着你嘴巴吗?”
没注意!没发现!看人嘴唇怎么就能知道对方说什么了?容错不相信。
“我昨天晚上没有听到你敲门声,也没有听到豆芽叫声,因此差点让你错过治疗,这件事是我不对,对不起。”江别故说。
容错表情还是有些震惊,但却明显缓和了不少,尤其是江别故最后那句‘对不起’,让他想起昨天在书房里自己对江别故说那声道歉。
仔细想想,当时江别故确是低着头,对那声道歉完全没反应,容错以为他是生气且没打算原谅自己,可结合江别故刚才说话,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道歉。
“我昨天跟你道歉了,你没听到?”容错问。
江别故有些意外:“道歉?为什么跟我道歉?”
容错没说话,看着江别故,似还是在考量,在犹豫。
江别故知道他一时之间可能很难接受,没勉强他,视线却缓缓落在了容错□□脚上:
“不冷吗?或者你把我鞋穿上。”
容错没理会江别故,他在犹豫自己还要不要走,他其实有点相信江别故话了,相信他是听不到。
可这件事情也把他架在这里了,他刚才举动是想离开,因为江别故要是自己以为那么小气和小肚鸡肠话,那么自己之后日子也肯定不好过,他没必要继续留下来看他脸色,受他气。
他一个人睡桥洞捡垃圾也能活。
他一直就是这么过来。
可如果江别故说是真呢?
如果他是因为听不到才造成自己对他误会话,自己似乎就没有离开必要了,尤其是江别故还跟自己说了对不起,会对一个小孩子道歉人,容错相信他不会是坏人。
江别故没听到自己道歉,自己也不知道江别故听不到,仔细想想两个人都没有错,只是就这么回去话,是不是有点没面子?江别故应该看得出来自己刚才是想离开吧?那他会笑自己吗?会不会被他看不起?
容错在犹豫,在面子和温暖之间衡量,只是还没有一个结果,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容错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摔了好大一个屁墩儿。
江别故不顾头疼从床上起了身,赤脚踩在地板上,想要迈步过去,却一阵头晕目眩,生生止步。
拎着食物进来丁程也是怎么都没想到容错竟然站在门口,当即放下食物蹲下身查看容错伤到了哪里:
“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事儿?”
容错想说没事儿,除了屁股有点疼,但话到了嘴边便止住了,看一眼江别故,又看向丁程,点点头:
“有点头晕。”
容错被丁程搀扶起来那一刻他所有纠结都不见了,因为他不但可以不用离开了,而且还不是自己主动转身要回来,是丁程把自己带回来。
“药没打完怎么拔了?”丁程搀扶着容错回到了床上:“是要上厕所吗?不是说让你找护士吗?”
丁程一边询问一边按下护士铃让护士进来重新扎针,而容错没在意这些,也没怎么听到丁程话,他越过丁程肩膀一直在看着江别故,他似乎也没有发现自己是假装不舒服,因为他看起来更不舒服,顾不上自己那点小心思。
但对于他听不到这回事,容错还有最后一点怀疑,他扯了一下丁程衣袖,问:
“他说,他听不到声音。”
他说,他听不到声音。
丁程初闻这句话险些没反应过来,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容错是在说江别故,点点头:
“嗯,听不到,他只有看着别人嘴型才能辨别对方说了什么,所以以后你要跟他说什么事情时候,记得让他看着你。”
这一下容错连最后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会听不到?”
这一次丁程没有回答,像是没听到这个问题,可容错知道他听到了,因为他看到丁程在自己说完这个问题时候很明显僵硬了一下,之后才恢复正常。
可容错也没有戳穿他,他知道这是个自己不应该知道事情。
他也没在意,反正他确定江别故没有骗自己就好了。
护士进来时候丁程退到了一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别故皮鞋东一只西一只,却还是捡回来整齐摆放在了床边位置。
江别故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比昨天晚上还要难受,丁程有些不忍:
“要不,再试试止疼药?”
江别故摇摇头,没说话,靠坐在了床头位置,低头捏着眉心,拒绝了再说话,丁程便没有再坚持什么,回到门口位置将买来食物拎了回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护士给容错重新扎完针之后便出去了,丁程询问容错想要吃点什么,容错摇摇头,看着江别故。
打消了对江别故最后一点怀疑,那消失良心便回到了小小身体里,他问丁程:
“他头疼,是因为我吗?”
丁程看一眼江别故,又看看容错,没说谎,但也没说太严重,开口:
“你昨晚有些吓到他了。”
“我也不知道我吃虾会过敏,我不是故意。”容错带着点争辩语气,解释道。
“嗯。”丁程应了一声:“我们都知道。”
丁程没有一直在医院里陪着,虽然不管是容错还是江别故,都看起来不是很好样子,但公司有会议,江别故无法出席,他得把资料送过去,而那些资料都还在江别故家里。
他跟江别故打了招呼,江别故看清了他话,点点头:
“辛苦了,路上小心。”
丁程没立刻走,看着江别故模样像是还想劝说什么,江别故却只是笑了笑:
“没事,去吧。”
丁程离开后,江别故又恢复了之前姿势,闭上眼睛之前看了一眼容错:
“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就随手拿东西丢过来,我会知道。”
容错点点头,没说话,却在江别故闭上眼睛之前因为想到什么而急切挥了挥手,重新引起了江别故注意。
“怎么了?”江别故问他。
“对不起。”容错很认真开口道歉:“虽然我觉得我自己没做错,但你跟我说对不起了,那我也要说,因为你也没有错。”
江别故没有立刻说话,看着容错,他突然觉得这其实是个挺有意思小孩儿,爱憎分明。
“好。”江别故说:“我接受了,也原谅你了。”
容错点点头:“我也原谅你了。”
“还有事吗?没事话,我想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江别故说。
“还有最后一句话。”容错说。
江别故没说话,等着他开口,却没想到容错再开口却还是一句:“对不起。”
“嗯?”江别故不是很明白。
“这是昨天晚上。”容错说:“我不该在你问我父母事情时候对你说那样话。”
江别故闻言便笑了:“这就是你刚才说,昨晚对我道歉?”
容错点点头。
“我知道了。”江别故说:“我也原谅你了,虽然我并不觉得你需要道歉,但我接受了。”
“那你休息吧,我没话说了。”容错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江别故了。
江别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却不知道在自己闭眼之后,容错视线又悄悄移了回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离开他。
虽然已经很相信,很相信江别故听不到这回事,但如果有机会亲自验证话,谁也不会放弃。
“喂。”容错试探性对着江别故很小声喊了句。
江别故没有反应,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于是容错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还大,可江别故还是之前模样,没有任何改变。
容错不信邪,开始晃动床,吱呀吱呀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刺耳,可江别故还是稳如老钟一般闭着眼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
然后容错意识到,他不是像没有听到,他是真听不到。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容错才发现自己宁愿江别故是骗自己。
他突然,有些难过,难过他竟然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