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人纠结他为什么容纳条掉了。
章珂道：“那收服怎么操作？他现在好像还没有继承我们的鬼力。”
谢隙从沙发上爬起。
沈晏教过他，鬼怪分诛杀和收服两种方式。
收服和诛杀各有优劣。
收服之后，鬼怪会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当然是抽象的一部分，不是说真的变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他的容纳条相当于章珂和宋诗琰的家，章珂和宋诗琰相当于他的两个小女儿。
只要他允许，章珂和宋诗琰就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他需要，章珂和宋诗琰就会被立即召唤回来。
收服相当于移花接木，签约者挪用鬼怪的能力。
而诛杀则是杀人越货，直接取而代之。
收服的好处是有人陪，鬼怪远在千里，也可随叫随到，并且如果鬼怪智商高，也可以帮签约者出谋划策。
诛杀的好处则是使用鬼力时更低的情绪波动。
因为诛杀杀死了鬼怪的扭曲意识，直接夺取鬼怪的鬼力，所以使用时不会被鬼怪的扭曲意识影响。
一般来说，扭曲意识强、恶念大的鬼怪适合诛杀，因为使用他们的力量时，极容易受干扰情绪失控，反之则适合收服。
而章珂和宋诗琰明显属于后者。
谢隙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手上的钢戒：“不急，是我没允许。因为还有几件事要说。”
几人都怔了怔，梦寐以求的鬼力，换了任何人都迫不及待，谢隙却冷了冷。
谢隙道：“第一，你们现在很强，但是被我吸收成为我的一部分后，鬼力会大幅度萎缩。”
章珂脸色骤变，这是她并不知道的。
薛旺愕然地看着谢隙，其实他不说更……
章珂皱眉：“为什么？”
谢隙转着那个钢戒，似乎在想怎么说：“相当于你们是9斤油脂，但不是我吃了9斤油脂，我就会胖9斤。”
章珂本来还面色凝重，噗嗤一声笑了：“你就不能换个类比？”
谢隙瞥了她一眼：“换别的你会笑吗？”
章珂生意场上驰骋，押注前万般谨慎，押注后放手一搏，所以即使遇到如今重重问题，也绝不会轻易动摇，她懂一人不侍二主的道理，为商诚信才是长久之道，即使听说自己会损失鬼力，也并未有任何疑虑，只是顺着谢隙的话思考下去：“你这个比喻，那总得有个吸收转化率吧？”
“对，权重非常多。但是主要权重只有几个。”
“一是鬼怪实力，二是签约者的容纳值，三是鬼怪和签约者的契合度。”
“鬼怪方，鬼怪越强，对自身鬼力掌控越好，吸收转化率越高。”
“签约者方，签约者包容度越高，吸收转化率越高。”
“至于契合度，这是隐性的，是看不见的。”谢隙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稍有些怪异，“其实也不是隐形……”
“这个我知道！”薛旺忙不停掏出手机，“沈晏爸爸曾经把契合度的可能计算方式列了出来！反正我看不懂，你们要不要？我给你们找找……”
沈晏爸爸理工科天才，对这种枯燥数据的处理得天独厚。
他曾写了足足几黑板的计算公式造福人类。
可惜人类并看不懂，因为太反人类了。
章珂拒绝道：“……算了算了，我要懂这个干嘛？”
“你辜负了沈晏爸爸的一片苦心。”薛旺炫耀偶像沈晏爸爸的愿望没从章珂那里得到满足，转而看向了谢隙，“谢隙，你要吗，你聪明啊，我给你找啊。”
“……算了算了。”
他也看不懂。
沈晏当初要教他高等数学，被他强行制止了。
薛旺：“你也辜负了沈晏爸爸的一片苦心。”
谢隙：“以后还会辜负的。”
薛旺：“……”
谢隙正色道：“和你们说这么多，是希望你们想清楚，愿不愿意鬼力萎缩，和我融合。”
章珂和宋诗琰对视一眼。
很多事章珂和宋诗琰私底下商量过，达成了一致。
首先宋诗琰不想流离躲藏，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章珂的想法则比较务实，只要有家比没家好，她就要，有男人比没男人好，她就要。
宋诗琰瞥了眼谢隙，红着脸道：“怎么我都行的。”
不论其他，和他相处本身是一件很温暖有趣的事情。
被收服的唯一危险是谢隙死了，成本是自身萎缩的鬼力。
但是谢隙之后可能会捕获更多厉害的鬼怪，很快强大起来。
不被收服，是不会丧失鬼力，但她们也可能被别人收服，再难找到像谢隙这样的主人不说，甚至会被无情诛杀，永远丧失自己的意识。
没有一条是完完全全的好路。
章珂呵了一声，摩挲着自己那攥过无数筹码的手：“我就说这天下没有便宜买卖，果然如此，还是交换。”
谢隙道：“你们愿意吗？”
章珂似笑非笑：“如果我反悔了呢？”
谢隙：“还没有第一次融合，一小时后，收服契约自动解开，你们可以离开。”
冷不丁地，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章珂慢一拍反应过来，谢隙之前不允许她们直接融合，非要和她们说清楚……
谢隙站起身走到门边，拧开门把手，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月辉洒了进来，将漆黑的室内照得微亮，门口像是铺了银色的地毯，地毯的另一头通向无尽的未知。
康庄坦途还是死亡深渊，谁也不知道。
飞上枝头还是低人一等，谁也不知道。
流离失所还是温暖安定，谁也不知道。
充满了未知，充满了恐惧，也充满了希望，充满了野心。
“你们如果看不上我谢隙，或者有任何顾虑，任何梦想，”谢隙道，“我都祝福你们。”
他笑起来时，桃花眼里漾着情分，让人怦然心动，懒散起来的时候，是风趣的，符合他的年龄，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却总杀得比他大一轮的都措手不及。
好半晌，不知道是宋诗琰还是章珂的女鬼道：“谢隙……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不是……”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倚在门口的人，半边身子在黑暗里，半边身子在月光里，面容晦暗难明，叫人读不懂，他明明身上写满了坦率，可就是坦率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谢隙说：“话说清楚，我不喜欢勉强，强融日后也难受，我捉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我的作品，对我有特别的意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但不代表我只有你们这一个选择。”
“我想，所以我做，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毫无关系，所以你们不选择我，对我来说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因为这是你们的事情，与我谢隙无关。”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章珂忽然发现，她虽然和谢隙谈判，谢隙却从未要求她做任何事情，永远是她在索取，在要求，谢隙只是制止她的无理要求，却从未向她提过任何要求。
连宋诗琰也是，索取他的包容，他的理解，他的关爱，他的照顾……
他好像从来没问她们要过任何东西。
章珂忽然有点理解那个90的意思了，她驰骋商场那么多年，见过太多拿得起的，却没见过这么轻易放得下的，在他付出了那么多之后。
好像任何人都不能影响他分毫，他永远有他要去的地方，永远有路，她们不是他的必选。
章珂和宋诗琰忽然有点挫败。
谢隙笑了：“不拥有你们，就是你们不重要。”
宋诗琰眼底的光稍稍黯淡。
谢隙笑道：“有你们，就是你们对我无与伦比的重要。”
女鬼蓦地抬起了头。
……
所有签约者的百鬼录微微发烫，他们停下手头的事，打开了自己的百鬼录，看着那个捷足先登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