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下午强烈的阳光暴晒着这片红绿相间的草地。许多受了伤的士兵们背靠背坐在一边的小树林里面痛苦地呻吟着。除了他们一些受伤并不严重的亲友在照料他们外,神父和理发师也在其间不断地来回穿梭着。
“大人,那片林子里面有一个老护林人,说什么也不让我捡柴!偏要我出示伊赛尔男爵大人颁发的砍柴证明不可。”小克莱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西蒙旁边,略带委屈地说着。
“哦!我倒是忘了这不是我的领地了!”西蒙笑了笑,摸了摸小克莱茵的头发,“不要紧,我们可以等回到伊赛尔堡后用城堡里的营火。”
这时,伊赛尔男爵在侍从的护卫下往西蒙这走来。
“现在去买一桶烈酒和纱布回来。”说着,西蒙将四枚铜币塞到了小克莱茵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迎向男爵。
“西蒙爵士,你不愧是个骁勇的战士,哈哈!”男爵大人爽朗地大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你尽管放心,我伊赛尔男爵说到做到,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里面十分之一全部归你!”
“感谢大人!”西蒙心情也是不错。自己除了这几日总共赚到的将近十枚德涅尔银币外,还能获得一笔额外的战利品收入。
“你们也不错。就如我开战前所说的,你们待会儿可以去找我的税官,领取杀敌奖赏。”男爵大人接过了侍从递来的葡萄酒,细细品了一口,看向了西蒙身后的护卫士兵。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感谢男爵大人的慷慨?”西蒙看见这些家伙一时没从巨大的喜悦中反应过来,笑骂着踹了旁边士兵的屁股一脚。
就在西蒙和伊赛尔男爵交谈时,索尔格爵士和伊赛尔男爵的轻重骑兵们一起回来了。他们手里各牵着一根长绳,上面绑着一个个之前阿纳姆部队里的逃兵。
“父亲,这些连阿纳姆男爵领的领民都不算的家伙怎么处理?”索尔格爵士高高扬起了手里的绳索。
西蒙看见这一群被绳索串住双手穿着破烂衣裳的农兵正瑟瑟发抖,等待着他们的最终命运。
伊赛尔男爵皱着眉,看着这将近三十多个至少在战场上被阿纳姆男爵口头上说过要驱逐出领地的家伙,托腮思索着。
“大人,我稍微统计了一下,将近一百个战俘里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出得起自己的赎金。”这时,手上拿着鹅毛笔和羊皮纸的伊赛尔税官走了上来,附在男爵耳边说道。
“什么,这么少?不愧是贫穷的阿纳姆男爵领。”伊赛尔男爵睁大眼睛,捋了捋精修的胡须。
“是的大人,这就是说,您现在多了将近六七十个可供支配的奴隶。”税官低头看向羊皮纸上记载的数字。
在战场上被俘获的普通士兵如果出不起自己的赎金,就会沦为奴隶。要么会被俘获他们的领主送到农庄里当农奴,要么会被卖到奴隶市场,甚至还有可能被直接杀掉。
“那六十多个战俘正好可以送到被毁灭的哈德恩村重建村庄充当农奴。至于这三十人,”伊赛尔男爵瞥了一眼这些被串起来的瘦弱不堪,面带菜色的战俘,“说实话,哈德恩村分配六十个农奴本来就有一点多了。我就算把这些家伙送到阿伯尔多伦港的奴隶市场,也卖不了几个钱,可能还不及我这几天为他们提供的粮食开销和运送费用。”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税官抬起头,看向伊赛尔男爵。
“亏本的买卖咱们可不做,这些人都就地杀了吧。留着也没用,放了落草为寇还会危及我的领地安全。”伊赛尔男爵冷冷地说道。
“尊敬的男爵大人,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啊!我是种地的好手,绝对可以无微不至地照料好您的田地啊!”一个串在绳子上的老农兵听到自己的最终判决,哭丧着脸向伊赛尔男爵跪了下来,不断求饶。
“大人啊,我还有一对卧病在床的父母和一个刚刚出世的儿子需要我照料啊,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啊!”一个壮年粗眉农兵泣不成声。
在农兵们一片哀嚎求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倒是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他就是小范尼,先前那个被阿纳姆私兵丹恩饶过的年轻农兵。小范尼此时也被串在了绳子上,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痕,却只是用满是绝望和麻木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前面的伊赛尔男爵,这个一句话就要了他年轻生命的贵族。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死啊,”小范尼忽然自嘲地笑出了声,看着旁边那个领居家的同龄人正悲痛欲绝地啜泣着,居然忍不住用肩膀蹭了一下他,“嘿,兄弟,第一次被判死刑么?”
“现在就把他们拉到那边的空地上处决了吧。这些家伙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在我眼前哭哭嚷嚷的,可真是扫兴极了。”伊赛尔男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过身子,一口饮尽了如血液一般鲜红的葡萄酒。
“男爵大人,”西蒙次此时将手里装满葡萄酒的木杯递给了小克莱茵,走向前去,“我的领地里正好比较缺人手,我想从您的手里把这些战俘买过来。”
刚刚西蒙眼中看着这些战俘的悲惨求饶,脑中却是不断地计算着。
自己领地内的丰盛的夏收作物是绝对可以养活多出来的这三十个农奴。
如果将这些人其中三分之二的人编入弗尔德村民兵队,剩下的人在伐木后新增的空地上开垦新的农田,自己的领地既可以扩大生产,又补充了兵员,能更好地迎接接下来的维京人掠夺。
“什么?西蒙爵士,你没在开玩笑吧?”伊赛尔男爵一脸错愕,“你应该明白突然多出来三十个农奴对于您村庄的粮仓意味着什么。”
“感谢男爵大人的关心,我自有办法解决,”西蒙淡淡一笑,“请您开个价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伊赛尔男爵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看在我们友谊的份上,一枚德涅尔银币,他们所有人都归你了。”
“成交,男爵大人。”西蒙舔了舔嘴唇,直接从随身携带的钱袋里取出了一枚德涅尔银币,抛向了男爵身边的税官。
……
傍晚,夕阳已经西落,黑暗吞噬着最后的晚霞,席卷向大地。
此时的伊赛尔堡内一处临时用来给西蒙护卫士兵居住的偏房里,西蒙的士兵们正围绕着屋中央的篝火席地而坐,各自吃着干瘪难嚼的黑面包。
“差不多了。”西蒙见篝火上铁锅里的水已经开始不断地咕噜咕噜冒泡,从门外拿进了一个装满水的木碗,将里面的水洒了一些到锅中的沸水里。
“大人,您是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护卫士兵疑惑地抬起了头。
“这是我从伊赛尔堡边上的教堂里取来的圣水,”西蒙说着,将纱布丢到了锅中沸煮,“我曾经听那个目睹圣迹修士说过,用掺了圣水的沸水煮过的纱布来包扎伤口,能够给予伤患者上帝的保佑,使他尽快痊愈。”
“哦!这样嘛?”这些士兵对于西蒙的忽悠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用他们那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想,似乎是这样也说得过去。再想到弗尔德村依靠那个修士传播的福音长起来的肥硕作物,心中的疑惑已经去了大半。
“那大人,您这又是在做什么?”这个士兵见西蒙将烈酒倒入一只碗中,接着又往里面倒了点圣水。
“这酒里面我撒了圣水和驱魔用的盐。在你们包扎伤口前用这个清洗一下伤口,就同那个教士说的一般,保准可以驱逐魔鬼保佑你们平安。”西蒙面不红耳不赤地满口胡诌。盐肯定是没放的,但是这样说出来还是为了安抚这些迷信的士兵们。
就在小克莱茵用烈酒为右臂受伤的士兵清洗伤口后,拿起高温消过毒的纱布准备包扎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风涌进屋内,使原本平静的火苗不断地左跳右跳。
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穿着黑色长袍,手里拿着工具盒的老者走了进来。
“是伊赛尔教堂的神父!”一个白天见过老者的士兵惊呼道。
“虚惊一场。”暗光中,西蒙的手松开了剑柄,其他几个反应迅速的护卫士兵也不动声色地将抽出的武装斧和短剑收回腰间。
“上帝保佑,尊敬的西蒙爵士,男爵大人知道您手下受了伤但是直到现在都没进行治疗,所以派我过来看看。”神父说着,走向前来,放下工具盒,正好借着篝火的火光看到了士兵右臂被清洗后的伤口,以及小克莱茵手中的纱布。
“这个,”神父张大嘴巴,立马看向旁边倚靠着柱子的西蒙,“你们已经给他放血治疗过了么?我的上帝,这种受劈砍的伤绝对不能在右臂的肌肉上放血,你们简直是在胡闹!只有我们这些专业的人士在结合多种因素综合判断之后才知道应该在他的哪个地方放血,放多少血。这都是极有考究的!”
“神父大人,这不是放过血后的伤口,这就是我在战斗里受过的创伤。”士兵淡淡地说道。
“什么?”神父更疑惑了,闻着空气中浓浓的烈酒味,看到了士兵手边装着酒的木碗,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怒视着士兵们,仿佛看见了一群亵渎神明的魔鬼,“天主在上,这就是说,你们,你们这是用某种异教徒的方法治疗!?”
“绝无此事,”西蒙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开口道,“神父大人,我以我的荣誉来保证,这是一种在上帝庇佑下的新的治疗方法。”
“什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谁告诉你们的?撒旦吗!?”神父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质疑和挑战,立马急了眼。
“您先息怒,这件事说来话长。”西蒙叹了一口气,只能将之前在弗尔德村当着牧师和村民们的面忽悠的那个修士故事再讲了一遍。
“就是这样的,那个和上帝相遇的修士除了告诉我粮食增产的秘诀,还告诉了我新的治疗方式。现在,在我的领地里,上帝的增产神迹已经显现,田里到处都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丰硕麦苗。所以,我们没理由不相信,那个修士的所见所闻都是完全真实的。”西蒙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木碗舀了一大碗烈酒,润了润嗓子。
“还有这种事情?”神父此时的反应和当时欣克瑟村牧师的反应如出一辙,一脸难以置信。
“是的,尊敬的神父,我们几个都可以作证!”护卫士兵们纷纷开口,力挺西蒙。
“没错,神父大人,百闻不如一见,您不信的话还可以亲自去一趟南边多尔斯腾男爵领的弗尔德村看看。我过段时间从阿伯尔多伦港返回时还会经过一次伊赛尔堡,到那时您可以跟随我一起去一趟弗尔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