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总,这边请。”
略显嘈杂的娱乐场里一个矮胖的男人伸出手,殷勤的在前面指引着一名看起来寡言冷漠的男人往前走。
男人一直没说话,脸色算不上好看,但也没对这样的环境做出评价,矮胖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邵永昌,是咱们红叶集团在平洲分公司的经理,周总临时出差,让我接待您。”
薄行泽“嗯”了声,邵永昌摸不清这个亚洲区总裁的脾性,只是听传言说他手段狠辣,杀伐决断从来不讲情面。
这次视察分公司,周总那个老狐狸把这个刀往他脖子上一架,自己溜之大吉了。
邵永昌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里的环境有些嘈杂,不知道薄总您定在这里是不是有其他的事?”
薄行泽刚想说话,脚步忽然一停,眉头一下子蹙起来。
“还未戒掉他留给我那动魄惊心,还未成熟得当有过便无憾,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未会信什么拥有等于失去,无情的对世界说他算是谁……”
邵永昌发觉他的驻足,疑惑地走回来顺着他的视线往包间里看了一眼,门虚虚地留着一条缝,泄露出一个男人的歌声,很低,有些不在调上,但又奇异的有种魔力。
不像是歌,像是低诉。
“薄总?”邵永昌轻声询问:“怎么了吗?是不是有认识的人?需要去打个招呼吗?”
薄行泽被他的关心三连拉回神,松开不自觉攥紧的手指,在心里松了口气,最后又看了一眼包间虚掩的门,淡淡说:“不必,我不认识。”
歌曲结束,几秒伴奏也逐渐播放完毕开始轮播下一首,祝川将麦克风扔给一个男人,随意靠在了沙发背上,偏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哟川哥,听你这意思,这是缅怀感情呢?来来来跟哥们儿说说你被哪个女人伤过心,我得去膜拜一下。”
祝川随手拨了一下:“放屁,哥能被女人伤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着玩儿呢?”
“那是男人?”
祝川拎酒的手指一顿,眉头微微皱了下又极快的松开,倒了点酒又靠回沙发背上,嗤笑了声:“我,只喜欢女人,少特么侮辱我清白,滚。”
“哎握草别灌我,我说着玩的……”易贤手忙脚乱的去抢杯子,不可避免的还是被祝川泼了一脖子的酒,“我艹你大爷啊祝川,弄老子一脖子酒,你给我舔干净。”
祝川斜了他一眼,“挑个愿意的给你舔,算我账上。”
易贤见他起身,忙问:“哎你去哪儿?”
“卫生间。”
祝川把杯子搁在桌上,指尖一擦而过的掠过杯沿。
他的手非常好看,骨节流畅细致,骨骼衬的皮肤极薄一层,却不嶙峋,像是个艺术品,随意攥点儿什么都漂亮。
祝川拉开门出来的时候,轻吸了口外面并不算好,但比包间强一点的空气,然后一下子愣了,半口空气差点将他噎死。
“薄总,请进。”
祝川猛地转身,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矮胖的男人单手抵着门,似乎在迎某位身居高位的男人进门,脸上堆着笑,等他进去了,祝川甚至听见了一声短促的松气声。
姓薄的人,都这么欠揍。
祝川冷笑了声,转身去了卫生间,然而思绪却不自觉的被拉回了多年前,他还在高中,第一次知道有薄这个姓。
彼时,祝川在学校里是真正的众星捧月。
父亲是富豪榜都排的上号的人物,家族企业更是行业领头,母亲也身居高位,掌握着一个城市的命脉,说他是生在矿山上都不为过。
他的身边永远围绕着奉承他的人,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但他却在这个姓薄的人身上栽了跟头。
他成绩比自己好,一来就抢了自己的第一,就连平常追他的那些小姑娘,也都转而去给他递情书。
祝川哪受得了这种落差,各种刁难他,但都被这个看起来冷漠其实“没脾气”的薄行泽一一化解了,反倒是他自己气的头疼。
后来,狐朋狗友们一挑唆,祝川直接就把薄行泽堵在了学校的后巷里,逼他跟自己打一架,输了就喊对方一声哥,以后绕道儿走。
薄行泽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将掀起来的眼皮合回去,理都没理他。
祝川没被人这么无视过,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抵在了墙上,“喂,这样就想走?”
薄行泽看着他,不说话。
“我也不打算怎么你,只要你喊我声哥,我就饶了你。”祝川攥着他的领口,说这话的时候微抬下巴。
细白尖瘦的下巴正好落在薄行泽的眼睛里,他别过头,不语。
“川哥,这家伙嘴真硬啊。”
“呸,揍他一顿,我看他能硬到哪儿去,我就不信他还能硬的过我们川哥的拳头。”
这话都是瞎扯,祝川根本不会打架,他这个身份完全不需要他动手就有人帮他解决了,刚刚拽住他领子只是因为薄行泽没有反抗罢了。
祝川微微挑着细长的眼皮,桃花瓣似的落下一层折痕,趾高气扬的睨着薄行泽,“听见没,你要想在一中上学,劝你趁早服输。”
薄行泽是从下面的小县城里转学来的,家里条件非常苦,但因为成绩实在优秀,学校还给他免了学费和住宿费。
“这样吧,你喊我一声哥,我给你十万,怎么样?”祝川吃准了这一点,觉得他肯定会屈服,自信满满的等他开口喊哥。
“川哥豪气!”
“喊啊薄行泽,一声就是十万呢,多喊两声你家里都不用种地了,你要是勤快点儿伺候川哥,说不定为了三十年都不用奋斗了哈哈哈哈。”
“喊啊。”
薄行泽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锋利的眉眼扫了祝川一眼,握住仍旧攥着他领口的那只比他纤细的多也白很多的手腕,反手将他抵在墙上。
“喂,你干什么!”
他的力道比祝川大的多,刚才抵着他就是虚虚的推在墙上,薄行泽这一下是将他狠狠砸在墙上,养尊处优的身体哪受得住这个,疼得眼圈一下就红了。
薄行泽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环视了一圈,没说话冷冷地走了。
自那以后,祝川反倒不找他麻烦,也不逼他喊哥了,看见他也装作没看到似的避开,薄行泽猜测他有了其他招数来给自己下绊子,淡淡地准备见招拆招。
祝川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老师把他的座位调到了他旁边,做了同桌。
薄行泽为人冷惯了,没有任何朋友,吃饭也是自己一个人,祝川一贯是前呼后拥,但不知道怎么的,身边也没人了,天天跟他一桌。
他遇到自己挑食的菜,一坐下来不忙吃先一股脑儿放薄行泽碗里,有时候看到他碗里有自己想吃的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吃过了直接就夹走,丝毫不见外。
薄行泽拧拧眉,没说什么,默默地吃饭。
体育课也不管他要不要就扔过来一瓶水,转身就跟人打篮球去了,弄得一身汗,回到教室瘫在椅子上喊累让他给自己捏肩。
当然,薄行泽从来没有过任何回应,仿佛当他是空气。
“哎,你不喜欢吃甜的吗?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是用什么办法让那些女孩子不给你递情书的,教教我呗?”祝川趴在堆积成山的作业本上,有气无力的念叨。
薄行泽写着自己的卷子,充耳不闻。
祝川跟他当了大半年的同桌,早已练就了自己跟自己聊天的本事。
“哎你说我今天开始也跟你学,不说话,也不看人,冷的跟冰雕似的,行不行?”
薄行泽笔尖微顿,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想了下旁边那个一看就是个小少爷的人冷漠起来是什么样子。
时刻含着笑的眼睛褪去温度,微抬的下巴,不可一世的样子变的冷漠,仿佛失去了灵魂,变得不像他。
他还是骄矜的样子好,不可一世的仿佛站在世界的顶端,没有吃过苦,没有见过人间的沧桑,永远骄矜。
“你可以不收。”
“我靠,你是不是跟我说话了?”祝川扒拉开作业本朝他蹭过去,非要去拽他的手,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再说一遍。
逼急了。
薄行泽蹙眉,拨开他的手起身走了。
祝川喜滋滋的看着他的背影,“我就说没有我融化不了的冰山,还不是跟我说话了,我以为你多能忍呢。”
事实上,薄行泽忍了半年,从高二的下班学期忍到了高三的上半学期,把祝川的聒噪嗓音当成空气。
薄行泽的声音非常好听,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凉意,像是猛然揭开了隔热层的冰块,透着微微凉意的雾气,又像是刚下雨的凌晨,山间升起的寒黛。
祝川撑着下巴看薄行泽的作业本。
很干净,字也好看。
祝川回头看了一眼后门,小心翼翼的揭开他的演算本,拿起他的笔在最后一页上画了一个简笔画,然后在旁边写了三个字。
薄行泽。
做完坏事的祝川装作若无其事的趴在桌上睡觉,结果真就睡着了,第二节课下课之后才醒,习惯性的别过头去看薄行泽。
他正好也抬起头,视线相撞的时候,薄行泽微微垂了下眼,然后递给他一个本子。
祝川困倦的打了声呵欠,接过来随口一问“是什么东西”,也没指望他说话,结果耳里一道凉凉的嗓音略过,有些不自然。
“上节课的笔记。”
祝川头疼的磕在笔记本里,嘟囔:“啊……我最讨厌记笔记了……”
薄行泽沉默了一会,说:“这节课不难,我有时间所以……写了两份。”
祝川猛地抬起头,傻了半秒然后才翻开笔记本一看,这是他自己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