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重,宽阔。
这是晋杲阳的脑子里面簇然冒出来的词汇。
陆轻的身形平时看起来高挑颀长,可实际上还是要比晋杲阳宽上些许。晋杲阳如今的身体素质好得可怕,一场演出下来连呼吸都不会乱,但是手臂被陆轻握住的时候,蓦地竟有些无法抵御的感觉。
他的五官变得极其敏感,好似都能听到自己胸腔如同鼓锤的震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轻终于慢慢地将手松开。
背后的笑闹声渐渐平息,程明宿的那辆车好像已经开得很远了,大家也终于规规矩矩地坐回了位置。晋杲阳不敢回头,径直走到最后排去坐下,默然转过脑袋看向窗外。
陆轻走过来,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也没有刻意和晋杲阳坐的很近,两人默契地保持着几分距离,可刚刚那种纠缠不清的气息,却好似还萦绕在两人的身边。
陆轻淡淡地扫过,发现他的耳根红得有些发烫。
他的手指不自觉微动,指腹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以及无意间留下的触感。
他的腰很细。
紧实,有型,但很细。
半个小时后,豪华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随后又经过了不短时间的轮船晃荡,大家终于踏上了海岛的沙滩。
“哇塞!”
“好美!”
“节目组真有钱啊!”
各种赞叹不断地从各个角落传来,明明都已经是知名艺人了,来到这个节目以后一个个地却全都放飞自我,激动叫嚷着就冲了出去。
阳光将砂砾晒得非常温暖,晋杲阳光着脚踩上去,顿时有种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畅快感。
“我来吧。”看着陆轻在帮玩嗨了的大家提乐器上来,晋杲阳立马跑上去帮忙。
除了会有大堆的摄像机跟随以外,其他所有的流程都是由选手们自己决定,小队伍们玩够了以后各自找了地方聚集起来,开始准备破题。
“首次正式舞台的全称是:自我。”
晋杲阳最先开头,“要求说得很清楚了,剖析并且表达自己,就是需要我们放下人设和面具。”
说来简单,对于出道艺人而言谈何容易。
面具和人设是他们的立足基础,如果将这一层撕开了,他们后面艺人的路还怎么走?
“事实上只要参加这款节目,基本都是想靠实力出圈的,那么人设和面具其实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粉丝们记住了你的歌,其次才是会接触到你的人。不是都说粉丝应该多关注作品,少关注艺人的生活?”晋杲阳问道。
这番话由他说出来,是真的挺有说服力。
他和陆轻一样,都有着极其扎实的基础素质,在出道以前没有任何的炒作或者是铺垫,可是作品一旦问世,便会激起千层浪花,令所有的热度排山倒海地向他们倾斜。所有人都想要成为他们这样的实力派选手。
思索一阵,有选手率先举起手来,“好,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吧。”
要想认清自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人能够听自己讲故事,帮忙挖掘真实的自己,那就容易多了。大家略作合计,最后决定两两分组,分别以提问的方式去剖析对方,再借助对方的提问来认识自己。
“我我我!”有选手立马激动起来,飞快地扫了眼陆轻,道:“我想要阳阳!”
场面顿时一阵窒息。
大家都是在一个群里磕陆阳的兄弟,对于他这样不要脸的行为真是万分唾弃。但是看到陆轻的表情好像非常平静的样子,大家对视片刻,蓦地飞扑出去,“太过分了!我也想要阳阳!”
晋杲阳,斗兽场的冠军,练习生中的楷模,笑起来还跟个小暖炉似的,谁又能不喜欢呢!
于是在一阵闹腾的哄抢过后,晋杲阳终于被最开始说话的那位选手得意洋洋地抢到了手里,其余的选手并不服气,齐齐噫了声,开始重新寻找伙伴。
陆轻其实也有挺多人馋的,但是没人敢亲自折腾到他的面前来,干脆跑到旁边先悄悄地决出胜者,到最后上次打断他和晋杲阳说话的那位小倒霉蛋选手才终于走到了陆轻的面前。
这位选手还没治好见着陆轻就浑身僵硬的毛病,当时害怕极了,“陆,陆神!”
“嗯。”此时,四周的喧闹声逐渐平息,陆轻的目光从晋杲阳那边淡淡的收了回来,道:“问吧。”
陆轻的真实性格,其实远比想象的好接触得多。
他率先将提问的权力放在了对方的手里,对方简直战战兢兢,一时竟是不知道问什么的好,但是陆轻也没有催促,反而是放空般地松懈背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海面。
“陆神。”思索片刻,这位选手鼓起勇气道:“你当时是为什么走上音乐这条道路呢?”
“家传。”陆轻的声音很低,“大概也是天赋吧,没想太多。”
想到他的母亲是已逝著名音乐家的事情,选手没敢多问,连忙道:“那你在这条路上有经历过那种非常颓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的时候吗?”
有那么瞬间,空气好像格外寂静。
“没有。”陆轻答完以后,声音淡淡,“压抑的时间倒是有,而且很长。”
但是听歌能治。
尤其是有人熬着夜,一首接着一首给他写的时候。
那种感觉非常深刻。
其实那个时候晋杲阳写的歌真的不算好,普通人和天才之间像是隔着天堑,就算陆轻这些年一直压抑着不愿意去碰这些东西,随便写写也还是比他出色。
但是作品纯粹,真挚。
就像是有火苗跳跃着,几乎每个音符都在安抚他的魔障。就算每次看到自己接完电话以后明显阴沉下来的脸,晋杲阳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弯弯眉眼笑笑,睫毛上像是洒落着金色的阳光;他还听到过对方通宵给自己写歌的时候轻轻哼起来的调子,像是温柔的摇篮曲,伴随着自己整个夜晚。
于是他开始着了魔似的听那么几首。
他那时总觉得自己是个潜藏的疯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失控,但是唯独听到这些的时候,那些摧枯拉朽的塌陷,又好似堪堪地稳住了,直到最后的真正解脱。
面前的选手愣了半晌。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轻此时的表情有些过于平静,他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最后只能呆呆地答应,“哦……”
“该我问你了。”陆轻突然侧头,带着对待作品时惯常的严苛,皱眉道:“你的主题想好了吗?”
小倒霉蛋选手:“……”
瑟瑟发抖!
在这个互问互答的小游戏进行时,类似的对话还发生在其他的选手之间,“你现在最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你还有什么特别想要做但没有做到的事情”,“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每个问题都很直击内心,还真就让场间气氛变得浓浓地伤感起来。
坐在晋杲阳对面的选手从最开始的得意洋洋,讲到半途表情管理逐渐崩坏,到后面一触及到自己的伤心事就疯狂飙泪,“我刚出道的时候他们就说我丑!我是个搞音乐的啊,音乐好听不就行了吗!”
晋杲阳仔细打量了下对方,如实道:“你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但那个时候不是刚出道玻璃心比较重吗?还有对家买了好多的黑子来攻击我,说我的作品也不知道唱个什么东西,参加所有的节目全都一轮游没有红的命,所有人都跟我说别搞音乐了,还是回家种田吧……我种你大爷!我做什么关你屁事!”
晋杲阳听完就笑,安安静静地等对方把黑泥吐完。吐完以后对方的情绪逐渐平复,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道:“阳阳你的主题呢?我记得你当天不是就已经想好了吗,但是后面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
“嗯。”晋杲阳停了片刻,才接着轻轻地道:“因为比较重要。”
名为自我的舞台,对于很多选手而言都只是认清内心而已,但是晋杲阳不同,他的内心在三年前就已经无比清晰了,于他而言更加重要的反而是表达。
但是有的事情,因为实在太重要了,等了很久很久,当它真正来到面前的时候反而如同做梦般的不敢触碰,令他不由得愈发慎重。
“嗷——!”
在游戏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家全都被戳中心脏,突然此起彼伏地一阵怒嚎。
很显然这次的破题非常成功,所有选手满沙滩乱跑着发泄情绪,时不时还闹成一团满地翻滚,等他们宣泄得差不多的时候,晋杲阳不由得笑了,“主题都想好了吧。”
“想好了!”大家的情绪恢复得很快,眼底取代的是亮晶晶的色彩。
陆轻倒是没答,晋杲阳的声音不由得放轻了几分,“陆轻?”
“我还没有,再想想吧。”陆轻随手拿起旁边的小提琴,像是思索着什么音符,但是简单的几个调子以后,好似又被海风给吞没了。
他放下,神色淡淡。
晋杲阳心头微动,接着他方才的节奏在吉他上重复了几个音节,短促的停顿过后,流畅的曲子忽然倾泻而出。
所有人皆是诧异看来。
大家不是没有看过晋杲阳即兴,但是他好像最擅长的就是吉他,明明编曲非常简单,使用起来的时候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放松与自然,像是借着海风抚慰着什么的感觉。
“我也来我也来!”
这样的感觉瞬间激起了大家的灵感,没插电的时候能使用的乐器会少上许多,但是现在也足够了,所有选手纷纷起身,把自己的乐器包全部拆开。
顿时间,画风突变。
单薄的吉他声突然变得饱满起来,原本还带着几分温和的曲子也在大家激动万分的情绪下陡然高亢,有选手疯狂扫弦,主唱引吭高歌,剩下的选手们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地高声欢呼,宛如临时地开了场摇滚演唱会。
这演唱会还有点上头,摇着摇着都动情得滑跪到地上去了。
直到忽然间,兴奋过头的选手们嗷嗷叫着转身,正好撞见站在原地看智障一样看着他们的陆轻。
“……”就挺尴尬的。
原本晋杲阳顺着陆轻的调子去弹吉他,是为了给陆轻找点灵感,谁知道大家玩着玩着给搞成了乐队,而且还如此放飞自我,想必现在陆轻觉得他们全都是一群傻逼?
谁知道寂静片刻,陆轻反倒是气笑了般,径直走了过来。
“哪儿是你们这么玩的。”
他扫了眼晋杲阳手上还没有放下的吉他,随手便捡了小鼓。
“咚——”
鼓身轻叩的时候,大家的心脏好像都跳了跳。
随后的节奏便温柔了起来。
晋杲阳与陆轻对视了一眼,重新换回了简单的和弦。陆轻随意地坐在砂砾上,清瘦的指节轻轻叩着边缘,那种抚慰的感觉又慢慢地回来了,选手们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乐队实在太吵,感动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有几位选手暗戳戳地在背后拍照,低着脑袋叽叽咕咕地去看晋杲阳和陆轻同框的场景,海风吹拂,阳光正好,他们周身的轮廓都好似镀着金色的边缘,看得选手们手牵着手在心里激动尖叫。
不远处,隔壁组也慕了。
队员们酸酸地看了看自己面前刚刚堆起来的沙雕,再望向远方不属于他们的热闹,觉得自己就宛如沙雕。
宿舍群的消息震动起来,程明宿低头去看,发现群里已经把刚刚陆阳同框的照片发了出来,并且非常激动地配上了表情。
[百年好合][爱心][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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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阵刷屏。
程明宿被猛地塞了口狗粮,抬起头来,在+1的同时真情实感的落泪了。
妈的,他也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