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冬天早已经开始下雪了,马路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周围的林木也被染上了雪白的颜色。
今天是个晴天,万丈无云,湛蓝的天空看着让人无比舒心。
因为前一天下了大雪的缘故,连带着第二天的阳光都莫名染上了几分清新的味道。
裴镜凌头轻轻靠在车窗上,晒着温暖的阳光,眯着眼看着向后退去却依旧无尽头的被银装素裹的针叶林。
任厉在路上随意疾驰,一手掌控着方向盘,一手从前面的操纵台里拿出雪茄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镜凌,帮我点下火。”
裴镜凌扭过头来,拿过打火机,帮他点燃了嘴里的雪茄。
烟雾缭绕,把透过车前玻璃照射下来的晴光弄得有些灰蒙蒙的,配合着车里播放的带着神秘浪漫的小语种爵士歌曲,让行程显得颇有些几分暖洋洋的慵懒。
裴镜凌看了一眼导航地图,距离他们要去的下一个地点就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了。
他们出来也快有两三个月了,走过了大半个地球,游览了许许多多的美景。
今天来这里,是打算去看极光的。
裴镜凌放松地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说道“哥哥,看完极光,我想回国吃火锅了。”
任厉现在是越发放松和宠溺裴镜凌了,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嗯,都随你。”
裴镜凌从副驾驶座跪坐起来,攀住他的肩头,笑着拿掉他叼着的雪茄,在他嘴角留下一吻“哥哥真好。”
要是放在以前,任厉大概会无可奈何地说他几句,警告他稍微正经点。
但是他这几个月过去,他都快要对裴镜凌这随时随地的亲昵和撒娇免疫了。
哎,谁让他找了个小黏人精呢。
这里地广人稀,他们没有订酒店,而是联系到了一家民宿。
果然没过十几分钟,视线里就出现了一片经典的木屋老建筑,热情的主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候着客人来了。
任厉踩下刹车,回过方向盘,稳稳停在了雪地里。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主人笑着迎上来,跟裴镜凌交流一些住宿的注意事项,就把房间的钥匙交给了他们,一家人就开着车出门游玩去了。
不同于车里开着暖气,室外的温度很低,才站了几分钟,裴镜凌白皙的脸上就冻的有些发红。
任厉接过钥匙揣在口袋里,掐灭了烟蒂,用暖热的手给裴镜凌捂了捂冰凉凉的脸颊,把围在他脖子上的围巾再往上拉了拉。
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揽过裴镜凌的肩背,一起朝木屋走去。
窗外白雪皑皑,屋内却无比温暖。
任厉把行李都放置好,点好一根烟,转过头就看见裴镜凌脱了厚重的衣服和帽子,蹬掉了长靴,随意趴在温暖的大床上翻看着前天他们在贝加尔湖看蓝冰的照片。
走过去坐在床沿边,陪他一起翻看,里面大部分都是自己照的镜凌。
他站在蓝冰上朝自己微笑,那清透的眼神和冰雪料峭的气质简直和这晶莹湛蓝的湖面相得益彰。
任厉镜头下的裴镜凌永远都是澄净纯稚的,桃花眼里都是笑意,看起来让人心动无比。
看了好一会儿,任厉嘴角都带上了浅浅的笑弧,低下头吻了吻裴镜凌的头发,低声道“饿不饿?去吃饭么?”
裴镜凌放下平板电脑,微微转身,侧躺过来,用手捧着脸蛋,像一朵小花,朝他眨眨眼“哥哥,今天吃什么呀?”
任厉抖落手指间的烟灰,捏了捏他嫩生生的脸“裴镜凌,再装小朋友就狠狠揍你屁股。”
亚洲人本来就不显老,这人就更别说了,脸嫩的跟个高中生似的。
前几天参加篝火晚宴,一群外国的毛头小子盯着他,他还故意赖在自己身上撒娇喊哥哥,自己向来表情冷淡,面无表情地抽烟显得成熟,又不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
结果真的好多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跑到自己面前要联系方式,还大言不惭地说会好好照顾他。
想到这里,任厉又狠狠吸了口烟,我老婆还要你们这些小屁孩来照顾?
裴镜凌哪能不知道任厉在想什么,轻笑一声,故意沉了几分腰身,微微撅起臀,朝他暧昧地说道“那就来啊。”
任厉脑海里闪过那两瓣白腻弹软的小屁股,眸子微暗,长吐出烟雾,狠狠揉了揉裴镜凌的脑袋,低哑着声音说道“先去吃饭。”
裴镜凌又笑了一声,然后就被任厉熟练地抱起来坐正,穿好室内穿的厚绒鞋子,一起往餐厅走去。
他们到了餐厅里才发现还有别的人在这间民宿里。
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听到推门的声音,全都警戒地朝这边看过来。
双方直接打了个照面。
他们的脸上和手臂上都带着伤疤,一脸凶相地盯着任厉和裴镜凌,他们的眼睛颜色不太相同,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黄种人,但都很浑浊,带着即使掩盖也依然存在杀意的锋芒。
任厉扫了一眼他们的手,虎口和拇指上明显的茧,一看就是有多年使用枪械的经历。
腰间微微鼓胀,应该每个人都别着至少一把在身上。
身上还有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看来不久前就开过火。
这群人的来历不简单。
而他们的眼神从开始盯着他们两个人,逐渐向裴镜凌的身上看去,眼神里明显带着几分又惊又喜的打量。
任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样恶心的眼神落在裴镜凌的身上,让他瞬间不虞地蹙起了眉。
裴镜凌像是被他们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往任厉怀里一扑,用发音有些晦涩的英语,怯怯地问道“你们是谁啊?”
那几个男人眼神微动,互相隐隐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吃饭。
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粗犷男人用带着口音的英语简短地回道“我们路过这里,大雪堵了回家的路,所以暂时在这里借住一晚。”
房子的主人可没有跟裴镜凌提起过这件事,很显然,他们是不速之客。
另一个东亚长相的人又盯了他们几秒,眼神有些阴鸷,冷声说道“我们要吃饭,你们可以出去吗?”
都是中东那边的口音,却又是不同人种,身上带着血腥味和武器……
裴镜凌眼睫微垂遮住精明的眸,是职业雇佣兵么?
似乎并不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刚才看见自己,他们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应该是知道他是谁?
任厉心情陡然差到谷底,但也不想在旅途中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拍了拍裴镜凌的背,沉声道“等会儿再来?”
裴镜凌瞄了一眼那些人,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可是我现在好饿……”
任厉微微眯眼,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其实那些状似在吃饭的人一直在用眼神余光打量他们,镜凌的观察力不在他之下,肯定也能发现他们的反常。
镜凌却想要留下来?
任厉垂下眸看了裴镜凌一眼,裴镜凌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但是任厉相信裴镜凌都有自己的道理。
他暂时按耐住戾气,也跟着裴镜凌一样,用发音和语法都不太标准的英语淡声说道“我们同为这里的住客,没有理由我们需要让你们。”
那个胡子男人眯起眸看了任厉一眼,脸上带着些不屑地嗤了一声,但也没有反对。
其他几个人也没说话,任厉当他们是默许的态度,淡定地带着裴镜凌往餐厅后面的厨房走去。
裴镜凌从冰箱里找出食材,开始做饭,时不时像是害怕地瞟了几眼餐桌上的人,小声跟任厉说“哥哥,我有点怕……”
任厉看他那一脸小怂包的模样,有些好笑。
但是倒也配合他,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安慰似的“怕什么,有什么事我保护你。”
裴镜凌一副被感动到不行的样子,扑上去亲了他一口,羞涩地眨眨眼“哥哥真好,我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任厉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暗暗拍了拍裴镜凌的臀“戏精。”
那几个男人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他们,看着他俩亲昵的动作,看见裴镜凌熟练地切肉炖汤、任厉在一旁帮他打下手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古怪。
过了好几分钟,那个胡子男人突然用阿拉伯语骂道“妈的,老子还以为要发财了!你们东亚人就是难认,长的都一样!”
不知道是觉得他们不懂阿拉伯语,还是再故意试探,亦或是完全不怕他们听去,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完全没有遮掩。
那个东亚长相的男人喝了一口酒,冷着脸说道“现在大部分雇佣兵组织里都有裴的通缉令,我见得多了,可以非常肯定地说,是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另一个男人狠狠啃了口手里的牛肉,接过话头“龙,你还是太年轻了,根本没见过真正的裴。你要是见过他,就不会这么肯定了!那个男人冷的过分,简直是杀人不眨眼!”
“你不会以为能躲过那么多人抓捕的男人会是这副一看就是被男人操的柔弱模样吧?”一个男人仰过背,朝裴镜凌轻佻地吹了一声流氓哨,“嘿,男人!”
裴镜凌正在煎肉,看到他那猥琐的眼神,抖了抖身体,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跟赌气似的扭过头去。
“看,跟个小娘们似的。”那个猥琐的男人哄然大笑,挑了挑眉,“要是是裴,我的脑袋早都被他打穿了,去见亲爱的上帝了!”
任厉面无表情地帮裴镜凌把肉翻了个面,现在就想送那个调戏裴镜凌的男人去见上帝。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在假装呢?”一个看起来年纪是里面最小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胡子男人翻了他一个白眼,喝了一口酒,提高声音说道“都说了裴不需要,他向来嗜血好杀,能分分钟解决这里!”
裴镜凌微微挑眉,原来听自己不太属实的八卦是这种感受么?
“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抓他?”年纪最小的男人又好奇地问道,“他也是国际警署的高级警官?”
“怎么可能!怕是国际警署都在抓他呢!”那个猥琐的男人笑骂道,“他父亲母亲都是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就连他的父母都在找他,他肯定对游戏很重要!说不定抓到他能把那个该死的控梦游戏给破解了!”
任厉不动声色地拥住裴镜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听见人提起游戏的事情。
裴镜凌握了握任厉的手臂,手慢慢伸进了口袋。
啃牛肉的男人皱了皱眉,说道“倒也说不定,我记得去年不是还有他和国际警署的人搅和在一起的传闻么?”
“不入流的传闻罢了。”猥琐的男人不屑一顾,“裴帮着研究所把国际警署里最厉害、最有希望破解灵魂游戏的那位都弄死了,还怎么可能被接纳……”
“砰——!”
那个男人的话还没说完,眉心就被开了一个血洞,汩汩冒出鲜血,嘴巴还保持着张着的模样,直接轰然倒地。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他们不愧是在刀口上舔生活的人,半秒怔愣就立马反应过来,躲过随后的那一枪。
完全没管死去的同伴,其他四个人都凌厉地掏出别在腰间的枪,全部对准了任厉和裴镜凌。
裴镜凌眼底闪过痛楚,然后左手利索地上好膛口,朝他们冷笑了一下,用流利的阿拉伯语回道“现在你们的业务除了杀人还包括演戏了么?是为了活捉我还是在拖延时间?还真够敬业的。”
朝刚才那个在啃牛肉的男人抬了抬下颚,眼神有些轻蔑,“而且既然知道我杀人不眨眼,就不应该用这么愚蠢的法子。”
裴镜凌的手指放在扳机上,眼神像是在巡视一样,在几个人的脑袋上扫视。
几个人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对裴镜凌是要活捉,而裴镜凌对他们可不会留情。
从刚才那一击就可以看出来裴镜凌的身手有多快,准星有多准,谁都不知道他要是开枪回落到谁的脑袋上。
任厉也举着枪,淡定地走过去,把死在地上的那人腰间的两把枪摸出来,上好膛一把拿在手里一把扔给裴镜凌。
这下人数上的优势都没了。
裴镜凌眯着眼,指甲在扳机上轻轻拨弄着,发出小小的“啪嗒”声响,让人心里变得越发紧张。
胡子男人的脸微微有些扭曲“裴,你冷静一点,我们并没有要捉你的意思,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是么?”裴镜凌嗤笑一声,桃花眸里一片冷意,“可是你们不就是我亲爱的父亲委托派来抓我的么?你们走了,那大部队们还有多久才会到呢?”
任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裴镜凌气场如寒冰刺骨、用这么冷硬的语气跟人对话的模样了。
在他生硬加重提到“父亲”的词语时还看了他一眼,但依旧保持着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啃牛肉的男人急切地说道“我们和研究所并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普通的雇佣兵看到过你的通缉令罢了。”
“跟研究所没关系?”裴镜凌乜了一眼躺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个猥琐男人,幽深的黑眸里闪烁着讥嘲的光,“不知道你们听过中文里的一个成语叫‘言多必失’没有。”
东亚男人眼神越发阴鸷,沉声道“什么?”
裴镜凌握枪的手收紧了几分,清冷的声音里含着料峭无比的寒意“你们提到了一个……你们根本不可能记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