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五傍晚。
学校还没销假。
池早索性下周一再回校复课。
四师兄去查干尸的事。
估计一时半会有也不会有结果。
就决定先把江立军要带外甥女回去见家人的事情处理了。
池早带江立军和小苗苗上车。
给了龙二一个地址。
江立军的姐姐,其实并不在s城。
因为女儿丢了,弟弟又失踪,对江姐姐的打击十分大,甚至一度患上了抑郁症。
江姐夫不得不带妻子离开故居,来到京都,一边工作一边为生病的妻子找医生。
两个多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车子就停在江姐姐家门口。
是开在小学附近的一家小卖铺。
池早没有进去。
但远远就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正在店铺里,辅导一个小男孩写作业。
那个小男孩的年纪看起来比小苗苗要大上两岁。
写作业时非常认真。
而年轻女人注视他的目光,耐心而温柔。
“妈咪……”
小苗苗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江立军也哽咽住了。
那是他的姐姐。
可如今,他反而不敢带苗苗过去。
看那小男孩的年纪,和姐姐对小男孩的态度,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小男孩或许就是姐姐这一年重新收养的孩子,那个孩子他见过,是姐夫家亲戚那边,爹妈早逝留下的一个独苗,孤儿。
池早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看了眼江立军:“不过去?你可以入梦,跟他们说几句话。”
江立军怔了怔,“我姐姐,会更难走出来吧?”
因为看她现在的模样,过去一年多了,或许已经走出来一些了。
他要带着小苗苗过去,恐怕会让她想起最痛苦的一切。
小苗苗看到自己的妈妈对别人家的小孩那么好,也很委屈地扁了扁嘴。
“妈咪……妈咪不要苗苗了。”
她埋头进江立军的怀里,小声抽泣起来。
显然是非常难过。
她只是年纪小,并不是不懂感情。
正相反,这个年纪的小孩,心思敏感得很。
听到小外甥女的话,江立军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他马上解释,告诉小苗苗,妈咪不是不要她,只是他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可是他嘴笨。
这样的解释,压根没办法让小苗苗理解,反而哭得更凶了。
“妈咪不要苗苗,也不要舅舅了……”
江立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池早看向不远处的年轻女人,沉声对江立军道:“漫长的等待,有时候比真相来得更加残忍。”
江立军一下愣住了。
“小苗苗是她唯一的孩子,而你是她唯一的弟弟。不知道你们下落的情况下,或许她可以期望终有一天你们会回来,回到她的身边。或许凭借这股子念想,她能支撑着自己再活一段时间……可你们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再过不了多久,警方那边肯定是要把遗憾送到她的手中。”
所以,这压根瞒不了多久。
甚至,对她来说,得知真相那一刻,反而是真正毁灭性的打击。
江姐姐她现在在笑,可是那笑容并没有抵达眼底,她的眼睛,透过眼前的小男孩,看的又是谁?
江立军红了眼睛,“那我现在去跟她说,我和苗苗已经没了,不也同样残忍吗?”
“你是在道别。”
池早抬眸,看向窗外。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点缀着数不清的繁星。
但城市喧嚣,灯火,将它们衬得越发黯淡。
“……猝不及防的离别,很痛苦。而道别,是分离时给对方最好的礼物。”
江立军垂眸,“可我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她有病……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苗苗已经没了,宁愿她一辈子都期盼我们回去……这样或许,她能坚持下去。”
池早没有再接话。
因为江立军已经做出了选择。
哪怕小苗苗再想去见见妈妈和爸爸,他都摁住了小苗苗,不让小苗苗去接近。
小苗苗哭得很伤心。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母女感应。
正在辅导小男孩做作业的女人,缓缓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小苗苗也一下激动起来,“妈咪看到苗苗了,妈咪在找苗苗!”
然后猛地挣脱江立军冲了出去。
年轻女人也同时起身,加快步伐地走出店铺。
就好像,她真的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一样。
“妈咪!”
小苗苗开心地朝年轻女人扑过去。
然而,年轻女人却转身,目光追随者远去的小身影。
小苗苗直接从她的身上穿透了过去,懵在原地。
年轻女人红着眼眶,走到一半却停下了脚步,满脸痛苦失望:“不是……不是苗苗,也不是阿军。”
池早顺着她刚才追随的视线扫过去。
刚好就是一个和江立军身形很接近的年轻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走过。
小苗苗因为没办法抱到母亲,急地哇哇大哭。
江立军急忙过去抱起小苗苗。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的心都碎了。
而他就站在姐姐的面前,双目无神的姐姐,看不见他们,直接从他们的身体穿了过去,回到店铺之中。
没有人能承受这样的阴阳相隔之痛。
江立军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却听到小男孩询问她:“妈妈,你是见到舅舅和妹妹了吗?”
她微微一愣,挤出一抹苦笑:“没有,看错了……”
小男孩握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妈妈别担心,舅舅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妹妹,保护好妹妹。找到回家的路!他们一定会回到妈妈的身边的。”
“嗯……”
江姐姐垂眸,哽咽地应着,抱着小男孩走回屋里。
小苗苗生气地说有人抢她的妈妈,又委屈地哇哇哭起来。
江立军静静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抱着小苗苗,回到池早身旁,低声道:“走吧,阴差大人,麻烦你送我和苗苗去投胎吧。”
“不过,在离开前,我还想请求您帮我最后一件事情……”